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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清因為自己的愚蠢,坑了他的父親。而楊勇則是聰明過頭,一心想著要在燕王府展露骨氣,卻反倒暴露了自己。

  他這一開口,眾人哪裡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誰人還敢說他不是白蓮教的人呢?

  這楊家父子真應了那一句“得來全不費功夫”。

  朱棣此時才慢吞吞地開口了:“功勞皆在令郎身上。”

  陸長亭聞言,差點又笑了。朱棣這是將仇恨拉回到他自己兒子身上去啊!但是仔細想想,這話也沒什麼毛病。的確是楊清坑了他爹。

  楊勇幾乎是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便立即變了臉色:“他、他……他在何處?”楊勇咬著牙問出了後半句話。

  陸長亭總覺得瞧此時楊勇的表情,大概他自己也深知兒子的蠢笨,所以才會毫不懷疑,並且立時露出了這樣複雜的神色來。

  “你們隔著一間牢房。”朱棣低聲道。

  楊勇怔了怔:“你將他也抓了?”楊勇激動地撲到了柵欄邊上:“燕王!他是秀才!他是正經讀書人!燕王怎能……”

  陸長亭很是不喜楊勇這般與朱棣說話的口吻,於是他直接出聲打斷了楊勇:“可他的父親是白蓮教中人。”

  楊勇頓時被堵得臉漲成了豬肝色。

  大抵是楊勇沒想過他的身份會給兒子也招來殺身之禍。

  陸長亭聲音更冷:“本有著大好前程,卻都因他的父親,一切都毀去了。”

  楊勇閉嘴不語,但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了,顯然被陸長亭戳中了心思。

  古人都講究一個香火傳承和光宗耀祖。

  在楊清的身上同時肩負著這兩個任務。

  楊勇可以為白蓮教捨生忘死,但他卻未必捨得讓自己的子孫後代,讓自己兒子的前程也都為之毀滅。

  真正的勇士還是稀少的。

  若楊勇對他兒子的生死前程都不在乎,那楊勇也不知該冷酷絕情到何等地步了。如今事實證明,他想要有骨氣,然而……骨氣是說能有就能有的嗎?

  陸長亭低低地道:“看來楊清的蠢笨還是有來源的。”

  楊勇的表情透著一股聰明自信,但實際上他進了牢房以後的所有表現,都成為了他的破綻,給燕王府眾人提供了不少下手的軟肋。這不是笨是什麼?

  楊勇聽出了陸長亭言語中的嘲諷之意,臉色再度變幻,最終定格在了一個難看的表情上。

  “燕王想要如何處置我?”楊勇死死地咬住牙。他身上的骨氣開始一點點消退了。

  陸長亭一把摁住了朱棣的手,示意他不要動,反倒是自己一步上前,低聲道:“處置?你想得太美了。我與楊清有些舊怨,此時倒正好先整治了他。你……且等著吧!既然敢與白蓮教為伍,你便早早應該想到這一日……你會知道,能求死得死也是一件美事。”

  陸長亭毫不掩飾自己對楊勇的厭煩。

  他對宗。教組織感覺平淡,但唯獨對白蓮教這樣的組。織厭惡不已。尤其剛才楊勇膽敢怒視朱棣……哈,他們何來的底氣藐視老朱家的人?不過是個混邪。教的,竟然還非要裝出混聖教的正直高潔面孔。這就太噁心人了……

  楊勇捂住了胸口,被陸長亭氣得不輕。

  他被抓捕得太突然,而燕王府的人又完全不審問他,眼看著就要拿他兒子下手……美夢破碎,還要賠上兒子,楊勇怒急攻心都是輕的。

  程二早已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了。

  小長亭也會這樣欺負人啊……

  朱棣斂了斂嘴角的笑容,抬手攬住了陸長亭的肩,低聲道:“長亭說的正是,走吧,去瞧一瞧楊清。”

  楊勇聽見了兒子的名字,頓時喘氣更急,忙雙手牢牢抓住柵欄,費力地道:“不,與他無干……與他無干……”

  陸長亭頭也不回地冷聲道:“方才你不是氣勢十足,毫不畏懼嗎?繼續保持下去吧。”

  楊勇沒想到陸長亭這樣不講道理,連求饒的機會都不留給他。楊勇壓下心底的憤恨,面上擠出了悔恨的表情,他張了張嘴,想要服軟投降。

  然而此時陸長亭和朱棣的背影已經漸漸遠了。

  楊勇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

  他們已經聽不見了。就算他們能聽見,他們也根本不會理會。

  楊勇癱坐在地上,頭一次對自己過去的執念和對未來的美好計劃,生出了懷疑來。

  當他頻繁為白蓮教辦事的時候,他有沒有想過今日的後果?他想過,但他卻是打心底里譏笑著明政府,譏笑著大明皇帝。一個放牛郎,也能做皇帝?目不識丁的皇帝嗎!實在好笑極了!

  楊勇在為白蓮教效力的時候,心底有著極為濃厚的優越感,尤其是當看見身邊的百姓,他便更覺得自己與他們是全然不同的。他心裡有著旁人不知道的野心。他不像那些愚蠢的百姓,一心奉洪武帝為心中神明,他的每一句話都奉作神諭,甚至還將大誥牢牢背記於心……他是清醒的,他會清醒地看著明朝垮塌傾覆……

  但是現在,這些都在一夕間消失了。

  越是想起過去的那些想法,楊勇便越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原來明朝不是無能的,他們輕而易舉地抓住了他……

  還有他的兒子……

  楊勇順著倒了下去。該怎麼辦?自詡聰明的楊勇此時眼底卻流露出了絕望之色。

  楊清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陸長亭和朱棣走過去的時候,還能聽見他嘶聲斥責守衛的聲音。

  “放我出去!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平燕府的廩生!你們這些小人,如何得罪得起我?”

  陸長亭有些納悶,都到這個地步了,楊清還敢這樣說話。

  陸長亭不由回頭看了看朱棣。

  程二從旁解釋道:“他並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燕王府。”若是知道的話,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說話。

  第166章

  “……陸長亭?”楊清借著微弱的油燈光, 瞥見了陸長亭的身影,他登時就衝到了柵欄前, 那張清秀的面孔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扭曲:“你竟敢這樣對我?你瘋了!你好大的膽子!你以為仗著燕王的勢, 便能……”

  楊清怒聲叱罵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了站在陸長亭身側的,那個身材高大的身影,正是他口中的燕王。

  所以……陸長亭的行事背後果然還有燕王一力支持?

  楊清頓時氣得險些嘔出血來, 等他再看向陸長亭的時候,便是赤。裸。裸的控訴狐狸精一般的目光了,而看向朱棣的時候則是充滿了怨憤和委屈,還有那麼一點痛心。

  陸長亭心想,大約是在痛惜堂堂燕王怎麼被他給迷惑了吧?

  陸長亭都能感受出來的東西, 朱棣又怎麼會感受不出來?朱棣抬眼朝楊清看了過去。

  楊清頓時便覺得自己仿佛被籠罩在了一片冰寒之中,雞皮疙瘩瞬間布滿了他的皮膚……儘管他竭力去壓制了, 但心底還是在不斷地往外涌著恐懼。

  燕王……想殺他?!

  楊清被腦子裡陡然閃現的這個猜測嚇到了, 他甚至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方才的氣勢頓時便被折了大半。

  楊清先是害怕地垂下了頭,而後又小心地抬起頭來,想要從朱棣的臉上找到哪怕一點點的仁慈之色。

  然而他失敗了。

  朱棣冰冷的目光提醒著他, 這是他不可否認的事實——燕王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可為什麼……

  “為什麼?”楊清不自覺地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陸長亭沒想到,都到這時候了, 楊清居然還會問為什麼。且不說他的父親確實乃是白蓮教中人, 單是他大膽闖到朱棣跟前威脅朱棣,那便已經足夠朱棣下令命人將他抓起來,甚至直接要了他的小命了。

  陸長亭沒有開口說話, 他是實在懶得搭理楊清了。

  倒是朱棣沉聲開口了:“你該死。”朱棣很少有這樣說話的時候。

  當聽見這三個字從他口中吐出來的時候,陸長亭都是一怔。其中再明顯不過的殺氣,誰都無法忽視。

  楊清面色煞白,甚至整個人往後摔了下去。

  其實不管楊清怎麼蹦躂,都不至於會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但糟就糟在他不應該拿這樣敏感的一件事去威脅朱棣。朱家人是能被威脅的嗎?

  朱家人只會趕在這個威脅生效之前,將帶來威脅的人一舉斬殺,永絕後患。

  “你現在該為你的無知和愚蠢負責了。”陸長亭頭一次在楊清的跟前,聲音這樣地和緩。他當然不是在同情楊清,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提醒著楊清的無知和愚蠢。

  陸長亭可從來不會做什麼求情的事。什麼“其實他也是無辜的,不然放他一條性命”,那是聖父才能說出來的話,可惜他不是。何況他若是說了這樣的話,那麼又置一心維護他、維護這段感情的朱棣於何地呢?

  楊清臉上表情變幻,一一閃過憎惡、嫉妒、不甘……的情緒。

  陸長亭瞥見他臉上的表情,頓時覺得有些好笑:“怎麼?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嗎?”

  楊清死死地咬住了牙:“我錯在何處?”

  陸長亭微微一挑眉:“我知道,但我不告訴你。”

  朱棣嘴角抽了抽:……

  程二也憋不住笑了笑。他就說,小長亭可沒那樣好心。

  楊清頓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徒勞地罵道:“那不過是因為你往我身上強行蓋了罪名!其實我有什麼錯?”

  陸長亭沒想到,都到這時候了,楊清的自我感覺竟然還這樣良好。

  當然,也或許他只是在狡辯,不願面對那個被戳穿的真實自己罷了。

  “既然你覺得自己沒錯,那就堅持下去吧,以後……都千萬不要腿軟認錯。這樣,好歹還有兩分骨氣,值得我高看一眼,讓你這個一無是處的人也能有一點優秀的地方。”

  程二咋舌,這不是拐著彎兒的罵人嗎?

  楊清當然也聽出來了陸長亭在面對他時的高高在上,和對他的瞧不上眼。

  這深深地刺激了楊清,他從地上爬起來,嫉恨地盯著陸長亭,放聲冷笑道:“我自然不會向你求饒認錯!”

  朱棣抬手,將陸長亭攬到了自己的懷中,隱隱擺出了維護的姿勢,他低聲道:“記住你的話。”說罷,朱棣便準備轉身,還一邊對身旁的程二道:“將他也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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