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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問道:“可要到城門外走一走?”

  陸長亭怔了怔,“能出去走?”

  “自然能。”朱棣抓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他往外走。一路上與他們一行人擦肩而過的百姓,莫不是朝他們投來了善意的笑容。陸長亭不自覺地也揚了揚嘴角。

  很快,他們一行人便走到了城門口,城門是閉著的,地上依稀還能見到未能擦乾淨的血跡。朱棣下令讓士兵們打開了城門,直接帶著陸長亭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站出去以後,陸長亭仰頭看了一眼,這才驚覺,那城牆之上,竟然還懸掛著屍體,足足十來具,擱在一塊兒擺開之後,模樣甚是嚇人。

  饒是陸長亭心臟再強悍,也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朱棣在背後一把摟住了他,好擋住了他後退的腳步,“這些都是蒙古兵。”

  “每次戰爭結束,都要將人懸掛起來嗎?”陸長亭問。

  朱棣搖頭,“這倒不是,從前蒙古兵有這樣的習俗,後來北平便也如此做了,以此威懾敵人。”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蒙古兵都膽敢掛他們明兵的屍體,他們如何又不敢掛蒙古兵的?有時候連俘虜也都掛上去,方才能消恨!

  雖然這樣的法子的確能消心頭之恨,也能起到威懾之用,但陸長亭一向提倡不作踐人的屍身,畢竟你的敵人極為野蠻粗暴,不講人性,難道你也要學他不做個人嗎?

  陸長亭忍不住抬頭又看了看那些屍體。

  他知道,這樣的手段在明朝還真算不得什麼,畢竟洪武帝就曾親自立下規矩,將貪污的官員剝去人皮,懸掛在土地廟裡的人偶之上,好教所有經過縣衙的官員都知曉,一旦貪污是個什麼下場。這與洪武帝的手段相比,可就著實不算什麼了。

  朱棣在旁邊出聲道:“莫要看那些屍體了,走吧,在城外轉一轉,這處每次下了雪之後都會變得異常的風景美麗。從前將敵人殺退之後,我便會帶著程二出城來走一走,這時候你才會知曉,你拼盡全力想要去保護的這座城何等美麗。”

  陸長亭被他說得心中微微一盪,將目光從屍體上挪開,轉而看向了眼前的一片雪景。

  今日倒是沒再下雪了,因而地上的痕跡都還在,殷紅的血、黑色的泥和白色的雪混雜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陸長亭抬眼環視四周,驚訝地發現,城外四周是有小山坡的,山坡上還種了樹,當樹都披上一層銀色的時候,看上去夢幻極了,就像是精靈世界裡才會存在的東西。

  這時候日光出來了,照耀在雪地上,恍惚間有種金光粼粼的感覺。

  的確很好看。

  陸長亭心中一動,轉頭對朱棣道:“不如在回燕王府之前,我先做個風水陣。”

  朱棣驚訝,“做什麼風水陣?”他並不能理解,這風水與這裡有何關係。

  陸長亭笑著轉身指了指城牆上的屍體,“靠死去的屍體來威懾敵人,其作用很快便會消失,而用之改成風水陣,日後膽敢來犯的蒙古兵,便會嘗到苦頭。相比之下,帶給他們實質性的傷害,是不是更為重要呢?”

  朱棣見他說得神采飛揚的模樣,心中一動,語氣充滿興味地問道:“這也能做成風水陣?”

  “能。”

  “可需要風水物?”朱棣當先想到的,卻是這城中可沒有地方去買風水物。

  “那鋪子裡賣的風水物更具有針對性,那是當現實環境無法達到制出風水陣的條件時,才需要用到的,而現在,這裡天時人和地利,一切剛剛好,自然便不再需要那樣的風水物了。”

  朱棣眼底的興味更濃了,他很好奇,陸長亭能怎樣來做這個風水陣,這是他頭一次聽見有人說,那些屍體還能這般用的。這時候,朱棣不由得想到了在中都時,從池塘中挖出來的屍骸和罈子。

  “走吧,我們回去吧。”陸長亭道。

  “不現在做嗎?”

  “還要回去在腦中演練數遍,方可確保無一失。做風水陣也和打仗一眼,打仗不能貿然上前,風水陣也是如此,若是隨手胡來,日後恐招來大禍患。”

  朱棣點點頭,深以為然。既然陸長亭如此說,那他們歸去便是,朱棣對這風水陣也實在期待得很,他期待著陸長亭在他的跟前,再展露神奇的一面。

  “在回去之前,我們先去營中將道衍接走。”

  “啊。”陸長亭輕輕應了一聲,這會兒才想起了道衍。

  兩人回了城,將身後美景拋下了。他們來到營中,道衍正好從帳中出來,見到他們二人,不由一怔,“燕王,長亭。燕王可是前來視察營地的?”

  朱棣搖了搖頭,“我過來請道衍與我們同住。”

  道衍猶豫了一下。

  陸長亭這時候才出聲道:“我們要換個地方落腳了。”

  道衍頓時會意,便立即點頭道:“勞煩燕王了。”說著,便跟著陸長亭二人一塊兒出去了。待他們回到了宅邸之外,道衍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宅邸,隨後陸長亭注意到他淺淺地鬆了一口氣。

  哪怕是再如何厲害的人物,也是會因環境的糟糕而發愁啊。

  入住到宅邸中之後,道衍便放鬆了不少。

  當日用過飯食之後,陸長亭便早早回到自己屋中去了,他得思考這個風水陣怎麼才能做到最好。

  陸長亭離開得匆忙,道衍不由有些好奇,朱棣也並不隱瞞,直接對著他道:“長亭說明日要改一改城門的風水。”

  道衍笑了笑,“好端端的,怎麼想起改城門的風水了?”

  朱棣淡淡道:“就如同一些相士見了人第一面,便忍不住先為其相面一般,長亭見了可以改造風水的地方,自然也忍不住躍躍欲試了。”

  道衍點頭,“確是如此。”只是這時候的道衍根本不知道朱棣口中輕描淡寫的改風水,究竟是怎樣的改風水。

  陸長亭這一夜幾乎沒怎麼睡好覺,滿腦子都在模擬風水陣,這是他頭一次做這樣的風水大陣,雖然其結構並不複雜,但這個陣卻將要起到極大的作用,因而能稱得上是風水大陣。何況從前陸長亭從不用人的屍首做文章,而這一次卻是要破例了。

  不過或許這些屍體用來充作陣的一部分,也比懸掛城牆上要好。

  陸長亭閉了閉眼,將這些紛雜的思緒從腦子裡排了出去。

  翌日,陸長亭賴床賴了一個上午,等他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時辰已經不早了。陸長亭起身穿好衣衫,洗漱完畢後跨出門去,很輕易地便在廳堂中找到了朱棣和道衍的身影。

  “今日怎麼沒有叫我?”陸長亭走上前去道。因為廳堂之中唯有他們二人,陸長亭說話便也沒有顧忌太多。

  朱棣遞了杯熱茶到他的手邊,低聲道:“我想你昨日應當沒有休息好,便想讓你好生歇一歇。”

  陸長亭抿了口茶,“那我們得早些走了。”

  朱棣驚訝,“這麼快便往城外去?”

  陸長亭點了點頭,“要趕在午時之前完成。”等到正午的時候,便是驗證成果的時候,等到午夜,也是驗證成果的時候。

  朱棣當即站起身,並讓程二取來了乾糧塞到陸長亭的手中,好讓他吃些食物先墊墊肚子,免得待會兒餓得夠嗆。乾糧雖然味道不太好,但此時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陸長亭自然也不矯情,大方地接了過來。等他們一同上了馬車,陸長亭便掏出乾糧啃了起來,模樣倒是像只啃蘿蔔的小兔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

  實際上,陸長亭只是覺得口乾,吃得太大口會噎得慌。

  等馬車到達城門口的時候,陸長亭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將手中油紙團了起來,跳下馬車,對程二招了招手,程二以為他有什麼吩咐,便馬上過來了。陸長亭等他走近,便立即拉過了他的手,將油紙團塞進了他的掌心,隨後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城外去了,口中還對旁邊的士兵道:“勞煩幾位將城牆上的屍首取下來。”

  這頭程二攤開手掌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這是還給他記著仇麼?

  朱棣跟著下了馬車,吩咐了一旁的士兵,士兵們這才敢去取屍首。

  陸長亭又令人在城外挖坑,分八卦之狀,分別在不同的方位,挖開大坑,然後要將屍首埋下去。士兵們不解,不由得問起了陸長亭:“陸小公子,這是做什麼啊?”

  陸長亭並不打算將風水之事廣之於眾,這種事知道的人多了,便難免會有被破了風水陣的那一日,於是陸長亭面不改色,睜眼說瞎話地道:“將他們埋於地下,當百姓和士兵走過,便是踐踏在他們的身上……”不用陸長亭說完,那幾個士兵已然忍不住叫好了。當蒙古兵喪命在他們手中的時候,他們的兄弟又何嘗不是喪生在這些蒙古兵的手中?這等深仇大恨,自然恨不得日日踩踏他們才好。

  事後過了許久,陸長亭才知曉,這些士兵們暗地裡還道,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人,鬼心眼兒真多。當然,這話是純粹褒義的。不過陸長亭還是覺得,這名頭更應該冠在道衍的頭上。

  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此處不提。

  士兵們力氣極大,挖坑挖起來倒也很快,尤其是想到要將這些人給埋下去,士兵們便更加有勁兒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坑便按照陸長亭所說挖好了。

  這幾個位置,正好對應了八卦,當屍首埋下去之後,地下便已然形成了八卦的圖案。

  士兵們拍了拍手上的灰,問道:“陸小公子可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朱棣也跟著看向了陸長亭,等著陸長亭出言吩咐,而此時陸長亭卻是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們只消在城牆之上,掛一面染紅的大旗便是。”

  等陸長亭說完,這頭朱棣和道衍都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不解之色。

  他們二人固然神通廣大,但在風水一道上,確實是比不上更為專業的陸長亭。

  士兵們也好奇了,“咋要染紅呢?”

  陸長亭繼續一本正經地胡扯,“冬日裡,一片白茫茫,你說什麼顏色更為醒目?”

  士兵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醒目啊。

  朱棣卻知道中間肯定有別的寓意才是,以陸長亭的性子,不可能做些無緣無故的事兒出來。

  很快,屍首被埋下去了,幾乎是同時,大旗也被掛起來了。

  朱棣和道衍都是極為敏銳之人,他們發現陡然之間,城外發生了變化,那種變化卻又難以說上來,就好像是一陣風突然變得急促了,日光突然變得黯淡了些,這樣的很是玄乎的細節上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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