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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也沒小到哪裡去啊!
朱棣說要陪他在中都走一走,還當真陪他走了起來。
只是一日只有那麼十二個時辰,終究還是到了夕陽落下的時候,朱棣只得帶陸長亭回了宅子。
因著明日便要離去,朱棣還特地命人準備了豐富的食物。這一次,也照樣溫了酒。
陸長亭舔著唇,看著朱棣倒酒的動作。因為知曉陸長亭不喝酒,朱棣便只給自己倒了酒。
陸長亭忍不住道:“四哥,我也要。”
朱棣有些驚訝,但還是依言給他倒了一杯,隨後朱棣心底便蔓延開了感動。想來長亭也是因為他要走了,才會如此吧。
陸長亭從朱棣手中接過酒杯,先舔了舔。
一股酒氣直衝腦門,刺激著味蕾和神經。
陸長亭有些懷念這樣的味道,便仰頭喝了一口下去,喉嚨和口腔里頓時都是火辣辣的,說不出的刺激和痛快。
而後誰都沒有出聲,只平靜地用著飯菜,平靜地喝著酒。陸長亭初次嘗酒,朱棣當然不敢讓他喝多了,兩杯下肚,他便奪過了酒杯。
此時夜色漸漸沉下來了,屋內點起了燭火。
被奪去酒杯的陸長亭,抬頭定定地看著朱棣,朱棣能從他水亮的眼眸里瞥見跳動的燭光,明明滅滅。
朱棣自動腦補出了陸長亭心底的難過。
可實際上,陸長亭是久不喝酒,當真有些醉了,看上去眼睛還明亮著,而腦子卻已經遲鈍起來了。
“四哥……”他看著朱棣的面容,喃喃叫道。
“我在。”朱棣應道。
“四哥……”
“嗯。”朱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想要安撫住他的悲傷。
“四哥。”
“嗯。”
……
“四哥!”
“嗯?”朱棣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他忍不住伸手將陸長亭的腦袋掰正了,然後這才發現,陸長亭似乎是……醉了。
朱棣頓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感情他在這裡情感充沛、頗為憐愛地應了半天,卻只是應了一個醉鬼的自言自語!
“程二,將此處收拾了吧。”朱棣起身將陸長亭抱了起來,猶豫一下,他還是將人抱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主子,您走後,這宅子……”程二不得不出聲道。
怕是他們一走,陸長亭便不能住了。
朱棣微微皺眉,喚來了一人,“宅子準備好了嗎?”
那人道:“好了。”
朱棣放了心,眉頭舒展開,卻是沒多說什麼。他幫著陸長亭洗漱了,很快兩人都一塊兒休息去了。
朱棣此時倒是有些希望,若陸長亭真是他的弟弟,那他便能以兄長的姿態,強硬地將陸長亭帶走了。不過,若當真是他的弟弟,怕是便也不會造就一個陸長亭出來了……
夜漸漸寧靜下來,朱棣很快也跟著睡著了。
因為醉酒的緣故,到第二日朱棣離開,陸長亭都未醒來。
等他勉強爬起來,立即就看見自己的枕頭邊躺了封信,陸長亭拆開來看了一眼,不知不覺他便在床上坐了很久。
其實信中也沒什麼東西,不過是囑咐他要記得練功夫,記得練字,記得讀書,還要記得早睡早起,記得勿要染上風寒……還要記得住在與大夫近的地方,如此若是生病了,還能及時找到大夫……最後便是告訴他,北平在何處,如何往北平去云云……
落款是“四哥”。
陸長亭怔了好一會兒。
他能照顧安喜,關心吉祥,但那二人畢竟都是真正的孩子,自然無法來照顧他,他的溫暖竟是全來自朱棣,這個未來的永樂大帝。
陸長亭突然覺得穿越真是一回奇妙的事。
他捲起了信,放置在了懷中,很快收拾好東西也離開了這座宅子。這座宅子會如何處置他不知曉,但他知曉這裡不是他該繼續住下去的。
燕王的離去在中都掀起了軒然大波,而陸長亭的留下更是讓眾人不解,甚至一度揣測是不是陸長亭得罪了燕王,不然他怎麼沒跟著燕王走呢?
沒有一個人會認為是陸長亭自己選擇留下的,一頭是貧窮的中都,一頭是跟著王爺飛黃騰達,傻子都知道怎麼選了!
這些陸長亭都不在意,因為恰好,牙行告訴他,在距離了老大夫那藥鋪不遠的地方,有座小宅子在出售,這座宅子價格還很低廉,極為適合陸長亭購置。
陸長亭的確買得起。
但他又不傻,朱棣剛走,就有這樣符合的宅子送上門來,不是朱棣準備的還能是誰準備的?估計朱棣是擔心他彆扭,不吃“嗟來之食”,於是才安排人降低了價額賣給他。
陸長亭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一邊心底卻難免洋溢起了暖意。
交易過後,陸長亭便入住了宅子,他用專業的眼光看了下,這宅子的風水還不錯,若是加以改造甚至能成更好的宅子。但陸長亭實在覺得沒甚必要,便也就放著隨意了。
陸長亭正式在中都又過上了自己的光棍生活。
————
洪武十三年,以謀反誅左丞相胡惟庸,大興胡黨之獄,株連者一萬五千餘人。
同年三月,燕王朱棣到北平就藩。
————
日子過起來是很快的。
陸長亭在中都深居簡出,漸漸很少再接風水之事。
他沒想到,朱棣會給他的生活帶來那樣大的影響,朱棣在中都,他便處處受人尊敬,哪怕他才十來歲的稚齡。而朱棣離開中都,他留在了中都,頓時鋪天蓋地而來的都是各路推測和謠言。哪怕往日再敬著他的人,此時看著他的目光都變了,連帶衙門裡的縣太爺和劉師爺待他都不如從前了。
唯有安父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從頭到尾都待陸長亭一個模樣,真真切切地將陸長亭當做了和安喜一樣的小輩。
哦,還有一人待陸長亭也是不錯的,那便是那比鄰而居的老大夫,他還時常會關心起陸長亭,像是並不曾聽聞陸長亭得罪了燕王的消息一般。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兩年。
很快,便進入了洪武十五年。
陸長亭對這一年記得尤為深刻,因為他知曉,這一年馬皇后將會逝世,此後沒了能勸住洪武帝的人了。也不知道朱棣等在馬皇后膝下受關懷長大的王爺皇子,該是何等悲痛。
日子一日一日地往前挪著。
進了七月。
天氣熱起來了,同時全國上下也都知曉馬皇后病了。
城中有人繪聲繪色地提起,說多少藩王聽聞之後,馬不停蹄地趕回了應天府,他們都是受馬皇后教養長大的……云云。其中便提到了朱棣。恰好陸長亭路過聽見的時候,他們便會忍不住朝陸長亭投去嘲諷的一眼。
陸長亭很是無語,便冷淡地睨他們一眼,大步走開。
反倒是剩下的人,被這一眼給驚艷住了。
這一年,虛歲十六的陸長亭,已經長成翩翩少年了,一雙桃花眼恁地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咦,兩萬到哪裡去了?被長亭和四哥下酒的時候粗掉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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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的評論笑炸我233
當心四哥半夜來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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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上本書的主角見了小長亭,一定會在看過他的面相之後,
說:桃花眼,必有不少男女為你傾倒啊!
四哥大概會在旁邊點頭吧啊哈哈!
第043章
入了酷夏, 中都下起了一場大雨。
豆大的雨滴敲打在房檐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窗戶開著, 一陣風吹拂進來, 讓人困得搖搖欲墜。安喜就是這樣撐不住趴在了桌面上,面前的書被風呼啦啦地吹開,還有些被飄進來的小雨打濕了。
突然一陣腳步聲近了。
安喜一下子就被驚醒了起來, 他匆忙地走到門邊,打開了那扇門,而後便見陸長亭由安青引著走過來了。
因為一直習武的緣故,少年的身形很是挺拔修長,比起同齡人來都要高出一截。他穿著一身白衫, 打濕的長髮緊貼在了背上,就連額上和鬢角的碎發也因為打濕而貼緊了面頰。原本應該狼狽的模樣, 此時卻偏偏帶出了一種教人不敢直視的風采。
安青走在陸長亭身邊的時候, 就顯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要怪,那也只能怪這中都之中,連個比陸長亭長得更出色的姑娘都沒有了。
人對美的事物總是難以抵抗的,陸長亭恰好就在美好事物之列。
“長亭!長亭!”安喜激動地對著陸長亭揮著手, 他剛想踏出屋子來迎接,但是一陣風颳過來, 安喜又本能地將脖子縮回去了。
陸長亭快步走上前來, 一直緊繃著的臉這才綻開了一個笑容。
這會兒,一旁的安青更覺得不敢看了,他實在擔憂自己多看上幾眼, 以後都難以找到心儀的女子了。
安喜見到陸長亭臉上的笑容,便仿佛得到了鼓勵,卯足了勁兒想往陸長亭懷裡撞上去。陸長亭早有提防,安喜一衝過來,他便伸手抵住了安喜的腦門。
安喜立刻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陸長亭淡淡道:“我先去換身衣服。”
安青在旁邊補充道:“還得沐浴一番才是,免得著了涼。”
安喜這才收起了委屈,點點頭,“去吧去吧,我在這裡等你。”說完,安喜回去搬了個小凳子,還真就在門口等了起來。
陸長亭無力地撫了撫額。
安青忍不住笑了笑,忙喚來下人將安喜看住了,這才帶陸長亭到另外的屋子裡去沐浴換衣了。
“只能委屈長亭穿我從前的衣衫了。”安青低聲道。
“無事。”這時候也沒什麼可挑的。
安青取來了他舊時的衣物,放在了屏風之上,待到陸長亭洗了個熱水澡之後出來,便正好換上。
安青就在門外等著,門一開,陸長亭走出來,安青見著他身穿自己舊時衣物的模樣,不由得面頰一紅,頓時更為不好意思了。
陸長亭見了他這般模樣,都覺得納悶。
他在安家待了不短的時間了,也知曉安喜和安松友才是同出自安夫人的親兄弟,而安青則是出自那位深居簡出、膽小怯弱的姨娘。
偏偏三個人,被養出了全然不同的三種性子。
按照正常的套路來說,安青不應當是惡毒又心機深沉的嗎?安松友那般不成器,而安青聰穎上進,又是姨娘的兒子,按理來說,應該是最得安父的寵。偏偏也不是。安父待三個兒子,唯有安喜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