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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愛只是一種選擇的結果……那未免可笑。
不置可否地一笑,我越過金髮美人,優哉游哉地踱到了林子情身邊,腳步一轉,懶洋洋地靠在他旁邊的吧檯上,“喂,裡面很無趣呀,陪我出去吹海風吧!”
他轉過頭,柔柔地看著我,一臉瞭然。
我無知無覺地回望過去,耍著賴,“走吧走吧,陪我出去吧!”說著,便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眾目睽睽下,將他生生地拉了出去。
我就是要宣布自己的所有權了,就是要和這個人族在一起糾纏不清了,就是不當王后了。
你們又能奈我何?
我樂意!
這樣想著,已經將林子情徹底地拖了出去,待出門口,林子情勉強笑道:“我還不至於要你保護我。”
他不是傻子,當然明白我那麼快帶他出來的用意。
“誰保護你了?”我翻了翻白眼,“找個男人還要我保護他,還不如養一隻貓。”
林子情失笑。
“那讓我保護你吧,我不介意把你當貓一樣養著。”他的目光在夜空下璀璨如星。
“……我才不當小愛。”我一頭黑線,話剛落,又不免傷感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樣了。”
子情默然。
我雙手支頤,陪著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扭過頭,朝他擠擠眼,“我說……”
臉色一紅,後面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
林子情略微低下頭,靠近了一些,“什麼?”
“我說,這樣的良辰美景,天時地利人和,不做點什麼,是不是……太可惜了?”我笑得越發詭異,林子情愕然了一會兒,臉也紅了。
“錦夜……”他一句未了,頭突然一垂,耷拉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穩穩地抱著他的背,臉上的笑容也慢慢變淡,終成為一片冰冷。
“你真的這麼做了啊?”安穆似乎一直在甲板上,此時從暗影里慢慢地現身出來,望著我,似笑非笑地問:“雖然不可愛了,但還是那麼冷漠啊!”
我勾唇回以一笑,“用腳趾頭想一想吧,我是在什麼環境下長大的?倘若真的是戀愛中的女人……呵呵,早就死了千兒八百回了,怎麼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與你講話?”
“……”安穆無語了很久很久,終於忍不住開口,“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林子情?”
“喜歡啊!”我撇嘴道,隨即望著安穆,追加了一句,“凡是美人,都喜歡啊!”
安穆趕緊做了一個敬謝不敏的表情,“消受不起。”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現在還想知道他與我們簽訂了什麼協議嗎?”安穆終於不顧左右而言他,他走過來,掃了一眼正靠在我身上,臉色蒼白的林子情,淡淡地道。
我仰首望天,“我相信他是真心要救我,可是……我最恨人騙我了。”
安穆無奈地嘆了一聲,“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直有懷疑,但一直不敢太相信。”我自嘲地笑笑,“直到那天,那些小妖來找我尋仇,他們隻字未提詛咒的事情,那天從水庫射出來的光芒,實在太過詭異。後來,墨二對我說,音用盡生命化解了天地間的一切怨氣,也間接救了我——既然怨氣都被化解了,又何來妖族詛咒之說。那根本,只是一場戲。”
“嗯,然後呢?”
“然後,然後,丹青找我,間接地鼓勵我來找他。於是,我求助於你,又稀里糊塗地被扔到泰國,稀里糊塗地偶遇上他,這也未免太巧了!今天一看到你,就知道那場飛機失事,不過是另一場戲。你和林子情一起合演的戲。”我苦笑不已,眼神越發冰冷。
可是該死的,我是真的喜歡過他。
喜歡那樣一個林子情,鑽石般閃耀,在泰國街頭,淺笑低語的子情,那個糾結的、乾淨的、將我捧於手心的子情。
——原來,也不過是假的。
竟然都是假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這樣騙你,苦心孤詣地導演這場戲?”安穆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地反問。
“為什麼?”
這也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我身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別人這樣用心地去算計了,而且,林子情也從來沒有利用我去做任何事。
“錦夜,難道你還沒認出來嗎?他是清。”安穆望著我,低低地說。
我怔住。“清已經死了。”
“聽說過禁忌法術沒有?”安穆問:“一種以輪迴為代價,讓靈魂不滅不死的法術?”
我指尖冰涼,呆呆地問:“那麼……他果然是清?”
林子情就是清,是千年前那個驕傲如神祗的少年!
他竟沒死,而是用這種方式活下來了。
可是,這個禁忌的黑法術,身為林家正宗,本不該輕易觸碰,它要付出的代價,遠遠不只灰飛煙滅那麼簡單。他將自己放逐於黑暗,千年來,不斷地受到孤寂與絕望的懲罰,也不知道需要過多久,才能重新由一片混沌修成人形。在這長長的、似乎沒有邊際的煎熬中,他甚至沒有放棄的權利。一旦簽署了那個契約,他將與天地同年,但也永遠,不會見容於任何一個族群。
清最終以林子情這個身份出現,這背後,又有個什麼樣的故事,我不得而知。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愣愣地問。
“讓他自己告訴你吧!”安穆沉默了一會兒,如此回答。
我無言以對。
長達千年的算計,我該痛哭流涕,還是仰天長笑?
“在此之前,請原諒我的冒犯……”安穆說著,突然身如閃電,瞬間到了我身側,手已經撕開了我貼在林子情背上的符印。
我沒料到安穆會突然發難,我還沒來得及回擊,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清復甦了妖族,讓兩族重新陷入戰局,這一次,林家有望成為鷸蚌相爭中取勝的漁翁,以後的三界極有可能是林家的天下。而他答應我,事成之後,林家以後再也不會找血族的麻煩,所以,我選擇幫他。”安穆很沒義氣地說。
我無語地站在原地,身體還是動彈不得,想沖開安穆下的咒,至少還需要一段時間。
林子情也漸漸站穩,他背對著我,朝安穆點了點頭,安穆很知趣地退了下去。
天空依舊群星閃耀,千年萬年,美麗至今。
我突然釋然了,笑出聲來,“其實,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這樣兜圈,實在太麻煩太處心積慮了,划不來啊!
我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從始至終,我都是一無所有的。
戰神的稱號,是我一場一場打出來的,王后的尊號,是衍給我的,我生來無依,死後也沒有一個合利子留給誰。
整整一千多年啊,清,你就這樣若隱若現在我身邊,整整一千多年,甚至比我與衍的時間還長還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