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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承認,他戴眼鏡的造型很——欺世盜名!
如果那副眼鏡摘下來……呵呵,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說他儒雅可親。
我往病房後靠了靠,調整坐姿,好整以暇地望向他。
第五章 倒追是一項技術活
我甚至還能清晰地感受到,在看見衍的第一眼時,剛剛形成的心臟,雀躍著要跳出胸腔的感覺。
如一場劫難。
他全身沒有一絲氣息露出來,可是林子情自他進來的那一刻起,全身就緊繃成一根拉緊的弦,他站起來,雙眸微斂,極警惕地注視著來人。
‘醫生’卻沒有看他,而是若無其事地越過林子情,徑直走到我的面前,彎下腰伸手端起我打著石膏的手。
“怎麼這麼嚴重?”他的聲音還是那麼低沉充滿磁性,時光在他面前恍若無物。
我撇撇嘴:你自己下的手,現在卻反過來問我,也未免太可笑了。
他皺了皺眉,膝蓋半曲,蹲在我的面前,白色的光芒從他的掌心慢慢地溢了出來,如游龍般從緊密的石膏里滲了進去,剛才還難以忍受的痛感,隨著那漸漸炙熱的白光,慢慢消失了。
這算什麼?
打一巴掌,再給一粒糖嗎?
我沒有動,淡漠地看著發生的這一切,目光一轉,又望向林子情。
到了這個時候,我真的有點佩服林子情了,他果然是林家新生一代中最厲害的戰士。
如果是尋常人,被魔君的氣場所攝,此時早已經呼吸困難,或者落荒而逃了。
他卻能保持原狀,面對著我們筆直地站著,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懼。
“你是衍?”林子情終於開口。
好吧,我真的崇拜他了。
在這樣強大的氣場下,他還能那麼禮貌和緩,氣定神閒,不以為意地點破衍的身份。仿佛向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打招呼,一點遇到強敵的意識都沒有。
衍微微一笑,他這樣戴著眼睛,穿著白大褂的樣子,笑起來的時候竟然覺得很和藹。
俊雅得讓人暈眩。
我很無語,心底又免不了為子情擔憂起來。
衍通常不笑,他笑的時候,往往是動殺機之前。
果然,林子情也有所察覺,他放在右側的手輕輕地攏起,手指虛張,光芒火舌般從指縫間竄了出來,漸漸成為一截刺目的光柱,又一點點雕刻成形,變成了劍的模樣。
衍放開我,偏過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淺聲道:“你太嫩了。”
話音還未落,林子情右手一緊,凌厲的劍波已經擊向了衍,衍巋然不動,半圓如玻璃罩的光環在半空中撞擊著林子情的猝然一擊。他額前的頭髮被劍氣拂起,從側面望過去,可以看見衍被厚厚的鏡片擋住的雙眼,眸子漆黑如最深的子夜,凌厲而陰沉,如果目光有實質,只需要衍的一個眼神,就能讓許多人潰不成軍。
這樣的男子——
我籠罩在衍的保護罩里,靠著醫院的床板,終於坦然地看向他。那一年,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如世人一樣困惑過,他有一張無比英俊而又儒雅至極的臉,看上去那麼溫和無害,卻又有一雙與氣質絕然不同的,狹長而危險的眼,這種極致的顛覆感,美得驚心動魄。
我甚至還能清晰地感受到,在看見衍的第一眼時,剛剛形成的心臟、雀躍著要跳出胸腔的感覺。
如一場劫難。
除了它,我實在想不到第二個詞語來解釋已經發生過的一切。
遇上衍,是我的在劫難逃。
剛才的撞擊在半空形成一片弧形的電光,隨即爆裂,身後的玻璃窗被震得粉碎,街上有行人受傷大罵的聲音。
林子情往後滑了一段距離,背抵著走廊那邊的牆壁,臉上有一道輕微的傷痕,血滲了出來,只是,他的眼神仍然沒有半絲退縮或者畏懼,依舊倨傲而清冷。
我心中暗嘆。
林子情這個笨蛋。
即便你再厲害又如何?
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妖,甚至不是一個普通的魔,他是萬魔之王,是一個遠古諸神般的存在,即便是林家的先人,也儘量不去招惹他,林子情再天才再能幹,也不過是個後生而已。
更何況,他還沒有林家得天獨厚的血統。
現在的能力,只怕都是他自己刻苦修煉出來的——難怪像個冷冰冰的機器人。
我腹誹了一通,眼角一瞥,見到了衍眸底一霎而過的濃濃殺機,心知不能再拖了。
在衍終於決定除掉林子情時,我也在同時出手。
這世上其實並沒有真正無懈可擊的攻擊,任何東西都會有它的漏洞,完美一詞,是比遠古諸神更傳奇遙遠的夢想。
衍也一樣。
我衝到林子情身前,抓住他的手,往右邊二十五度角挪了一步,從衍山崩海嘯般的氣場裡苟延逃生,衍控制得很好,氣場收放自如,並不會驚動其它人,他總是能夠遊刃有餘。
任何時候,任何事情。
“不想死就按照我說的做。”我低聲迅速地吩咐道,拉起林子情,轉身便往身側的陽台沖了過去,“逢一化三,遇七則退,請式神,東西南角全部結印,然後跟我一起跳。”
他耳聞身動,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卻是一愣,“跳?”
這裡是十三樓。
據說,十三是一個不吉利的數字。
“放心,這裡對你不算高,死不了。”我不以為意,只是,真的翻到了欄杆邊,我猶豫了,“喂,你不會摔死我吧?”
我現在沒有法力,如果林子情在中途鬆開我,我會死得很慘。
十三樓,足夠我摔成一灘爛泥了……
衍被我布下的陣暫時攔住了,真到了那個時候,估計他也來不及救我。
貌似很冒險啊。
“抓緊。”
我還沒猶豫完畢呢,林子情已經摟住我的腰,從欄杆上只手翻了過去,白色的襯衣因為風向,嘩嘩地吹向了身後,乍一看,如寬大的羽翼。
他沒有在中途撒手,環在我腰上的手,很緊很溫暖。
醫院的陽台並不是面向大街,底下是一片花壇,現在正是清晨,那裡只有幾個年老的病人在散步,我們著陸的時候,老人只是抬眸淡定地掃了我們一眼,然後繼續閒聊、晨練。
哎,人到了這把年紀,什麼都看開了。
從天而降算什麼?
見怪不怪!
樓上的式神陣並不能將衍擋多長時間,林子情剛一站穩,已經反手拉著我,朝大街上跑去。
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的行為是下意識的。
林子情是那種任何時候都不會拋棄自己夥伴的好戰士,而現在,他顯然錯把我當成了他的夥伴。
大錯特錯啊。
——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偶爾有早班的公交車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林子情一直將我拉進了地鐵站。衍的感應能力,在這些地底建築里會弱很多,更何況,我身上已經沒有了氣息,林子情也不是林家人,混入人群中的我們,與普通人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