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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問出口,他忽然想起什麼,乾咳了一聲,訕笑道:「我沒想到你還會回來……」

  聞言,殷憐生的手一僵,深深地看著他,沒有作聲。

  兩廂沉默,尬尷悄然蔓延,殷憐生的眼睛裡總是蓄滿了柔情,唐景虛不敢直視,逃也似的垂下眼眸,這才驚覺自己居然光溜溜地坐在大木桶里,而殷憐生攥著帕子的手就垂在他胸前的溫水中,一想到那在水中漂浮的帕子底下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唐景虛的耳根霎時紅透了,渾身僵成木樁,連一口唾沫都不敢咽。

  殷憐生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竟也跟著僵住了,先前唐景虛昏迷了多日,不知夢到了什麼,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殷憐生怕他不適,才想著給他洗個澡,沒想到他猝不及防醒過來,兩人先是對上了眼,此刻唐景虛又是這麼個反應,殷憐生的心境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視線不自覺落到唐景虛的胸口上,緩緩下移,情不自禁在他腰線徘徊,殷憐生心跳如雷,攥著手帕的手收緊了好幾分。

  被他這樣看著,唐景虛實在受不了了,腦袋臊得七竅生煙,只得硬著頭皮吼了聲:「你他娘的有完沒完!」

  殷憐生這才默默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口地走到了他身後,即便如此,唐景虛仍然局促不安,咬牙道:「你出去,我自己來。」

  「你修為剛剛回歸,身體還不能適應,醒來的這三五天內估計都使喚不起來。」殷憐生淡淡地說著,抬手將他往前推了推,讓他身體前傾靠在木桶邊緣,「放心,我不做什麼。」

  殷憐生若是不說這最後一句話,唐景虛還能咬緊後槽牙,閉閉眼就過去了,後頭這話一落地,他反倒徹底不能釋懷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硬聲說道:「誰說使喚不起來的?來,我伸手,你把帕子給我就出去。」

  話音剛落,唐景虛的腿驀地抖了一下,他登時沉默了,殷憐生看得真切,若有所思地屈指在他手背上敲了敲,不由失聲笑道:「看來是使喚錯對象了。」

  如此一來,唐景虛徹底閉嘴了。

  殷憐生倒也沒再說什麼,專心給他擦洗後背,只是看著他背上爬滿了的焦黑痕跡,忍不住抬手覆上,指尖順著那些痕跡走過一遍,停留在他右肩處,輕聲問道:「這些天罰……是因為我?」

  「也不全是。」唐景虛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從外一腳踹開,唐景虛和殷憐生同時一驚,抬眼向來人望去,只見來人微喘著氣,在看清屋內情況的下一刻,一臉的焦急頓時凝固,一點點睜圓了眼,成了尊凌亂在夜風中的雕像。

  唐景虛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懶得出聲搭理。

  眼見那人石化在門邊,殷憐生皺了皺眉,道:「柏將軍,風大。」

  柏舟驀地打了個寒戰,這才把魂兒找回來,他極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躬身行了個禮,顫著聲回道:「臣……臣告退……」說著,他僵硬地轉過身,同手同腳地走出了屋,走出好幾步遠,才想起門沒關,又同手同腳地轉了回來,甚識時務地非禮勿視,閉著眼關上門飛也似的跑開了。

  很快,院子裡傳來花傾塵魔性十足的笑聲,唐景虛磨了磨後槽牙,琢磨著等他能動了就去剝了那花狐狸的皮。

  過了半炷香時間,殷憐生終於肯放過唐景虛了,唐景虛卻幾乎是一臉生無可戀了,眼不見為淨地閉眼任他擺布,好在殷憐生也沒多看,給他套上衣裳,往一旁不知何時準備好的木輪椅上一塞,正推著他要走出去,想了想,轉而從柜子里抓了條絨毯出來。

  眼巴巴看著殷憐生俯身將絨毯蓋在自己腿上,唐景虛挑了挑眉毛,道:「你真當我癱了?」

  「起碼你現在是真癱著。」殷憐生眼都沒抬,周到地把絨毯一角塞到他腰後,以防滑落。

  唐景虛抿了抿唇,沒再說話,畢竟殷憐生的脾氣他還算了解,很多時候他這個當師父的說了都不算,關鍵就他現在這除了腦袋都動彈不得的狀態,動再多的嘴皮子也都是無用功,可謂是多說無益。

  而此刻,因為殷憐生的動作,那攜著沉情淡香的胸膛就撞在他鼻尖上,唐景虛的視線一飄,就落到了他左胸口的位置,記憶深處深埋了八百年的記憶登時被撞開了一道口子,絞心般的疼痛襲來,眼眸也沉了下來。

  察覺到唐景虛的呼吸忽然凝滯了,殷憐生微微後傾身子,看到他眼神的變化,皺眉道:「怎麼了?可有哪裡不適?」

  唐景虛沒有說話,雙眼緊盯著他左胸口不放,半晌,才沒頭沒尾地輕聲問他:「疼嗎?」

  殷憐生一愣,視線順著他的目光移到自己左胸口上,忽然明白了他的異樣,只是沉默了一瞬,便笑道:「都過去八百年了,疼不疼真是記不得了,倒是那份『恨』卻是記憶猶新。」

  恨……

  唐景虛渾身僵住,微垂的眼睫毛輕顫著,眼前殷憐生的左胸口上竟恍惚出現了一個鮮血淋漓的血口,血口深處卻是空蕩蕩的,他的臉色霎時白了,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眼裡也泛起幾條血絲,看著頗有幾分癲狂之相。

  「你當是我對你的『恨』造就了今日的我麼?」殷憐生嘴角浮現一抹苦笑,雙手握住唐景虛的右手,抬到唇邊輕吻了一下,鄭重地將它按在了自己心口上,「唐景虛,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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