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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自請戍邊?」殷憐生定定地看著唐景虛的眼睛,隨即,未等唐景虛答覆,殷憐生便俯身湊到他耳側,一字一頓地用僅此二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唐景虛,你想都別想。」

  唐景虛低聲一笑,不用想都知道此時身後那些大臣臉上會有多眾彩紛呈,殷憐生這樣的態度倒是完全不出乎唐景虛的意料,他的占有欲在唐景虛面前表現得算是明顯了,但始終還是不會擺到檯面上來,唐景虛雖不知道他在顧慮什麼,但在眾人眼前,他的表面功夫素來做得很足,由此,唐景虛才故意在這樣的場合說出這樣的話。

  胤國為眾國翹楚,一直以來都是眾矢之的,奈何胤國國力強盛,加上赤誠軍存在,眾國便始終停留在虎視眈眈這一層面,豫樂國的試探,無疑是一種煽動,那些躲在陰暗角落的國家對這片沃土覬覦已久,這五年來的蠢蠢欲動眾人也都看在眼裡。

  新帝即位,最關鍵的便是安民心、固國土,即便是殷憐生,也不可能無所作為,那麼,在唐景虛想來,這時候把自己推出去,於公於私都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殷憐生答應與否,他壓根就不在意,反正行囊他都連夜收拾妥當了,等回了家,知會爹娘一聲,拍拍屁股就走人,屆時他人遠在千里之外,等殷憐生回過神來找不到人也晚了,就算一紙皇命送到他手裡,他也有膽子來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聽到唐景虛的那聲低笑,殷憐生的一顆心霎時涼了半截,他直起身,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徑直繞過他向前走去。

  「陛下,臣的摺子,您不看看嗎?」唐景虛身形未動,說話聲不大,卻穩穩噹噹地飄進了殷憐生的耳朵里,他身形微微一頓,並沒有止步,唐景虛便自顧自翻開了奏摺,「明月夜,猶難寐。臣心不識君行,將心卻當拏雲。幽寒獨坐聞折柳,無感無傷卻眉愁……夜月明,寐難猶。與君共賞花開期,與爾共飲朝夕陰……皇恩且浩蕩,唯願垂丹青。」

  唐景虛的聲音裹挾著祭天壇上的冷風,一字一字地衝進殷憐生的耳朵里,他的腳步早已不自覺停住了,那沉沉的話音縹緲散落,不知是什麼,無形之中碎了一地……

  「皇上,臣附議!」不知是誰被唐景虛的一腔肺腑之言感動得稀里糊塗的,忍不住大吼出聲。

  「臣附議!」……緊接著又有附議聲次第響起,唐老將軍怔怔地看著自家兒子,還凌亂在那「垂丹青」的餘音迴響中,遲遲不能回過神來。

  柏舟被身旁吼得起勁的某大臣的破鑼嗓子震得耳鳴,默默堵住耳朵,滿臉複雜地看著唐景虛,暗自琢磨跟著唐景虛一起遠走邊疆以逃過柏尚書的催婚能有多大的可能性。

  這現場反應倒是有些出乎唐景虛的意料,摺子是他昨晚費盡心思糊弄出來的,一方面把殷憐生對自己的那般情誼強扭成了美好的君臣之誼,另一方面表明了不畏生死保家衛國的雄心壯志,反正就是要逼一逼殷憐生,也膈應膈應他。

  未曾想,殷憐生轉過身來的時候,唐景虛卻完全沒有想像中的那種舒坦,只見他兩眼眼角微紅,一言未發就讓在場眾大臣一律沉默了,他目不斜視,直盯著唐景虛的臉,抬腳一步步走近。

  眼見殷憐生走到面前,緩緩彎下腰,九旒珠打在唐景虛額上的同時,一小滴晶瑩的液體滴落到他眼角處,頃刻間滑入鬢角,消失無影,淡淡的痕跡唯有眼尖的柏舟看到了,不免嚇了他一跳,而那滾燙的觸覺卻讓唐景虛呼吸一窒,與殷憐生對視的眼眸不由恍惚了一瞬。

  「准奏。」

  殷憐生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可聽在眾人耳中,竟像是一潭寒池,未起波瀾,卻凍人心骨。

  於是,得了聖諭的唐景虛帶著柏舟第二日正大光明地往西北邊疆走了。

  隔了大半個山河,沒了唐景虛的皇城便成了個偌大的冰窟,殷憐生被凍在其中。因為他知道,唐景虛遲早要回來,所以他甘願凍在這裡,做一座外表精緻的冰雕,撐著這註定破敗的山河。

  大限不知何時將至,殷憐生站在皇城城牆之上,望著夢境中唐景虛倒下的位置,沉默許久,微微偏過臉,目光落到那支利箭橫空出現的地方。

  那裡……那人……是誰?

  一別四年,期間,唐景虛給殷憐生寫過不少的信,無非都是一些正經的軍務,寥寥幾句,極其敷衍。

  可這一日,提筆的時候,唐景虛不經意看到了手邊的劍,這是前幾日他去鎮上閒逛時,撞上給他鍛造了赤誠劍的故人,從那故人手裡硬搶來的,這是一柄軟劍,劍身極薄,與赤誠一樣,都因著故人的品味打造得十分簡潔,不帶絲毫繁綴,僅刻著「飲恨」二字,一眼看著清明,不知為何卻突然讓他想到了遠在皇城的殷憐生。

  說來,不知他是否還有練劍,他那樣的天賦,若是有心,學起來該是遊刃有餘,可尋常的鐵劍拿在他手裡似乎怎麼都是不搭調的,倒是這「飲恨」,好像很適合他,他那種面上溫潤內里冷清的氣質就合該配這樣一把劍。

  這麼想著,唐景虛腦子一熱,破天荒頭一回在信上寫了些軍務之外的瑣事。等信和劍一併寄出去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按了按莫名跳得厲害的眼皮,正猶豫著該不該快馬加鞭把信追回來,柏舟就忽然闖了進來。

  「怎麼了?」看到柏舟極其難看的臉色,唐景虛皺緊了眉,「這回是烈鷹還是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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