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從邁入昭和宮大門那刻起,應烜的臉色就沒好過,他眉頭緊蹙,擺擺手:「紅袖,你去告訴她,阿離回來了。」

  聞言,紅袖迅速掃了應離一眼,欠身道:「是。」

  不多時,紅袖回來了,向應烜說道:「陛下,娘娘說,離殿下進去便可,請您回去歇著吧。」

  「滾開!」應烜怒吼出聲,宮內眾人即刻跪了一地,他冷哼一聲,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紅袖,大步向前走去。

  於此同時,子夜的鐘聲敲響,一股極淡的蘭草香伴著渾厚的鐘聲似有若無地飄進唐景虛的鼻子裡,他腳步一頓,回首四望,眼過之處,宮人皆是一副喪膽遊魂相,看著個個恨不得奪門而出,卻礙於侍衛手握長刀,只能瑟縮在角落裡發抖。

  「憐生,你聞到了麼?」忽而風起,香味似是被吹散,唐景虛凝神反而聞到了潮濕的異味。

  殷憐生略點點頭,眼珠朝池塘的方向轉動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嗯,像是苔蘚夾雜著……腐屍的臭味。」

  唐景虛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往池塘瞟了眼,抬腳跟上應烜的步子,輕聲說道:「昭和宮住的是皇太后,整座宮殿陰盛陽衰,池塘在南,背陽為吉,而為了不與東側的龍氣相衝,建於西南,陰氣更盛,這鬼倒是會躲。」

  話音未落,不知何時走到了前方的應離忽然身形一顫,駐足回眸望向池塘,唐景虛忽然又聞到了先前那蘭草香,正疑惑之際,殷憐生出聲道:「池塘是活水,它跑了。」

  「今夜怕是不會現身了。」唐景虛皺眉看著仍站在原地的應離,聲音依然壓得很低,只有身側微低著頭的殷憐生能聽得到,「這偌大的皇宮,它偏偏就盯上宣太后,還能在四通八達的水裡準確摸到昭和宮的池塘,足以見得生前是宮內人,而找了這麼多人都攆不走,仇恨怨氣必定極深,一定會再來的。眼下,我們……」

  因兩人離得近,唐景虛說話時的溫熱氣息扑打在殷憐生的側臉上,他半邊身子一時僵硬,腳步掙扎著向後挪了半指距離,卻又不願退開,唐景虛的話似是成了空靈的迴響,一下下砸向心頭。明明聽得到、聽得清,殷憐生的腦子卻一片空白,只是不自覺地微微側過臉,眼裡只剩那咫尺處的淡色薄唇,禁不住靠近……

  「唐將軍。」

  應烜驀地出聲,不輕不重的聲音宛如一記重拳,狠狠砸在殷憐生頭上,他眸色一沉,眼神清明了不少,尚未來得及退後,唐景虛已經從應離身上收回了視線,隨即便注意到殷憐生不知何時竟靠得這麼近,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眼睛,兩人同時一怔。

  想著該是自己越說越沒聲了,他才會湊近聽,唐景虛頓時釋然,笑著推開殷憐生的臉,從另一側轉身走到應烜面前,道:「我和憐生畢竟是宮外人,貿然進太后寢宮,會不會有失體統?」

  應烜搖頭:「都走到這一步了,又是將死之人,她還想掛著多少顏面?將軍無需顧慮。」

  應烜這話,絲毫沒有給宣太后留臉面的意思,想來他心中對這位所謂的母親早已失了親情的溫度,如今為她做的這些,不過只是生育之恩殘留的餘溫與帝王對外的不得已才勉強為之。

  既然他這麼說了,唐景虛也就沒多言,跟著走進門。

  寢宮內瀰漫著濃濃的藥味,地上擺了好幾盆炭火,整間屋子熱得仿若蒸籠,幾人一腳踏進,很快就出了一身薄汗。宮內除了那名女官,再無其他內侍,床幔遮掩下,隱約可見一人躺在床榻上,急促的喘息一聲重過一聲,想必宣太后確實沒兩天活了。

  「娘娘,陛下和離殿下來了。」紅袖走近,屈膝跪在床邊,微低著頭向床上人輕聲說道。

  喘息聲驟然停歇,床幔內伸出一隻枯枝般的手,猛地抓住了紅袖的衣領,長長的指甲劃破她的側臉,殷紅的血登時汨汨冒出,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卻似是習以為常,沒有發出一聲驚呼,也沒有絲毫掙扎,只是緩緩抬手握住那隻手,開口嗓音亦不顯慌亂:「娘娘,我扶您坐起來。」

  片刻沉寂後,那隻手慢慢鬆開,收回床幔內,紅袖站起身,抬手將床幔挽起,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宣太后扶起,讓她靠坐在床頭,便退到一旁低頭不語。

  除去了床幔的遮掩,唐景虛這才看清宣太后的模樣,不由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說早就猜到宣太后飽受惡鬼折磨,多半沒了大半條命,瘦成皮包骨都不足為嘆,但此刻親眼見到她的模樣,唐景虛頓覺那惡鬼的仇恨已經深到沒有感化的可能了。

  眼前的宣太后早已沒了當年「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的秀麗容顏,兩頰深深凹陷,顴骨突出,臉皮極度鬆弛半掛在臉上,不帶半點活人之色,就連嘴唇都像是龜裂的土地,仿佛隨時都要碎裂,更可怖的是,宣太后雙眼眼窩處空蕩蕩的,眼皮連帶著眼珠竟像是被人用利器強行剜去,眼窩邊緣留下傷口尚未完全癒合的深褐色疤痕,在再次響起的喘息聲中,仿若一具令人作嘔的半腐活屍。

  「烜兒,」宣太后緩過一口氣,開口嗓音沙啞得像是在一層沙子裡研磨,她抬起被啃食得殘缺不堪的半隻手掌,抬到一半,猛地渾身一顫,哆嗦著把手往被子裡藏, 「別……別看,別看,別看……」

  見狀,紅袖忙上前輕聲安撫。

  看她這一副儼然半瘋癲的狀態,唐景虛皺緊了眉:「這事兒發生多久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