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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蘭昭有點被雲玉嚇到了,本來還想嘴硬一下,這回徹底慌了,他手忙腳亂地扳著雲玉的肩膀,探出了半個身子,用盡全力去看雲玉的臉,嘴像破車一樣叨叨叨叨地解釋:「小雲,小雲你怎麼了,你別啊……沒有,我沒去那種地方,我真沒去,我跟你說這手帕是怎麼來的,那天我剛來洛陽,走著走著,就路過……我真的是路過!和我爹一起!路過了,我就抬頭看了一眼,就一眼!然後樓上有個妓子就捏著一條手帕,她說,」賀蘭昭捏著蘭花指媚眼如絲地嚶嚶嚶道,「『小郎君上來玩呀』,就把這帕子扔下來了,我沒見過這種好看的帕子,我娘都不常用這樣的,就收著了,你若不喜歡,我就扔了,現在就扔了!」

  賀蘭昭說著,趕忙把那帕子扔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雲玉,小聲說道:「……不生氣了吧?」

  雲玉看他七手八腳又百口莫辯,恨不得跳洛水自證清白的樣子,心裡那股不知名的邪火才慢慢消下去了,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自己情緒這樣大起大落究竟為何,想了想,大概是覺得賀蘭昭這麼幹淨的人,是不能被青樓妓館那種地方玷污半分的。

  雖然這個人一個時辰前還沒羞沒臊地對著他開黃腔,嘴上沒把門兒的,但他真的是乾淨,那種不諳世事又坦坦蕩蕩的乾淨是裝不出來的。

  賀蘭昭此人忒會看人眼色,看他神色逐漸柔和下來,就又笑嘻嘻的了,一拉韁繩把雲玉摟在懷裡,輕裝快馬地奔下山去,一邊在他耳後說:「哎,那你有沒有心愛的姑娘?」

  雲玉心裡一跳,否認道:「沒有。」

  賀蘭昭大聲嘆氣道:「倆光棍兒,沒治了。」

  呼嘯而過的蕭蕭風聲和少年一起大聲嘆著笑著。

  這之後的一兩年間日子過得悠閒又單純,像春日裡用柳葉子吹出的悠揚的歌,溪中月,嶺頭雲,遲遲春日,悠悠長夏與燦燦霜秋,時光對鮮衣怒馬的少年人總是格外的仁慈,留給他們足夠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的好時節,然而與這漫漫人生相比,終究是太短了,結束得猝不及防。

  流光匆匆而過,轉眼間,他們已經長到了弱冠之年,賀蘭昭與雲玉差不多是同時行的冠禮,二人也終於有了自己的字,賀蘭昭字文煥,雲玉字璧如,都是慎思慎量之後取的好字,但兩人以名相稱習慣了,也就不像旁的同齡人那樣以字相稱,倒顯出親昵來。

  行過冠禮即意味著長大成人,要與過去沒心沒肺的日子揮手作別了,賀蘭昭入中軍虎賁,雲玉入仕,舉孝廉,同年官授令曹侍御史,授官那日雲棣高興得擺了宴席,席間又突然想起賀蘭昭和雲玉兩個孩子一直義父義母地叫,卻從未正式磕過頭敬過茶,酒興上來了,喝得開懷的兩位父親當即決定趁著喜慶日子補個儀式,當著滿座親朋的面,賀蘭昭與雲玉並肩跪下去,皇天后土為證,齊齊地對著高堂磕頭,站起來奉了茶之後,賀蘭昭沖雲玉擠擠眼睛,小聲笑道:「像不像二拜高堂?」

  的確像極了,多年以後的他們再也沒有能在昭昭日月之下並肩跪拜的機會,那也許就是此生最接近拜堂的一次,只是可惜,差了一次一拜天地,差了一次夫妻對拜,差了許多陰差陽錯地遲了時辰的真心。

  夜闌人靜,笙歌散去的時候賀蘭昭留了下來,坐在雲玉的臥房榻上,雲玉頗奇怪,一邊拆自己的發冠,一邊問道:「怎還不走?」

  賀蘭昭眨了眨眼睛,笑道:「給你帶了好東西。」說著掏出一個什麼來,雲玉定睛一看,茫然道:「鏡子?」

  賀蘭昭道:「嗯。我入伍時你送了我一把好刀,你做了官,我想著我也沒什麼好送你的,就送你這個吧,這鏡子是我爹當年打大夏統萬城的時候在一個巫師那裡偶然得的,那巫師神神叨叨的,說是這鏡子能看到前塵往事,也能看到將來發生的事情,我是不怎麼信的,不過我看它鏡面如冰,與平常的鏡子不一樣,照人也好看,就送你了,你要是覺得它邪氣就罷了,我……」

  雲玉擺了擺手道:「什麼邪氣不邪氣的,若巫師所說為真,那這鏡子當是靈物,」他乾乾脆脆地收下了,對著鏡子左右看看,道,「真能看到前塵往事麼?」

  賀蘭昭站在他身後,把手搭在雲玉的雙肩上,在鏡子裡看他,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你難道不想知道後世的事情麼?前生咱們倆說不定誰也不認識誰,若來生還能再在一塊兒該多好。」

  雲玉沒有搭話,因為他看到鏡子裡的二人猛地發生了變化,兩人似乎處於室外,賀蘭昭容顏未改,只是衣著奇怪,長發也變成了短髮,正與鏡中的他手拉著手,看向鏡外的他們。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那影像便消散而去,鏡中景象如常,仿佛剛才他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雲玉沉默了片刻,問賀蘭昭:「……你看見了麼?」

  賀蘭昭十分驚詫:「老天爺,難不成這還真是個靈物!」

  不是幻覺。

  賀蘭昭從震驚中回過神便高興起來:「這麼說,要麼是前生要麼是來世,咱們倆還在一處!」

  雲玉被他說得心裡一動。

  就這麼想與他一處麼?今生不夠,來生,前世,橫豎都要在一處麼?

  那人來日若成了親,難道也想與他那賀蘭夫人生生世世在一處麼?

  雲玉被他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忙回過神,勉強笑道:「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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