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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未想過和任何外人睡覺,尤其那外人還是顧承喜。直到現在,他看顧承喜也是不大入眼的,只不過偶爾想起對方那一樁胎裡帶來的毛病,會生出幾分憐憫之心。憐憫歸憐憫,總不該憐憫到床上去,可昨夜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會急成那樣,似乎來個活人就行,男女老少都不挑剔了。

  正是急得火星直迸之時,顧承喜光著屁股蹭上來了,而他明知道不對勁,可是身不由己,聞著人味就撲上去了。不但撲上去了,還弄出了一炕的血。伴著血都能幹,霍相貞心想自己當時真是瘋魔了。

  家裡先有個馬從戎,後來又有了小弟,如今又添了個顧承喜。霍相貞對著木格子窗嘆了口氣——見一個睡一個,沒名沒分的湊了仨,自己成什麼人了?

  霍相貞越想越悔,感覺自己在這方面做得不好,睡了三個,有點多了。前兩個倒是不可少,後一個則是太多餘。其實等到這回和小弟遠走高飛了,連馬從戎都可以不再要。馬從戎這一年神神叨叨的,總想和他論夫妻,但是,他想,他們哪能算夫妻呢?論的話,他違心;不論的話,馬從戎又要連哭帶嚎。霍相貞抵禦不住他的鼻涕眼淚,他一悲切,霍相貞就無可奈何。

  霍相貞兜兜轉轉的思索著,把能想的人都想到了,最後又回頭向炕里看了一眼,炕里正趴著打瞌睡的顧承喜。霍相貞看過之後,轉向前方一閉眼睛,有種身陷泥淖的痛苦,一百個熱水澡也泡不乾淨了。

  顧承喜睡了大半個白天,後來在暮色蒼茫的時候醒過來了,自己一點一點的往炕邊爬。霍相貞正在地上踱步,見狀就停住了,因為見顧承喜齜牙咧嘴、爬得艱難,有種不堪入目的可憐。

  慢慢的從炕邊垂下一條腿,顧承喜趿拉著一雙拖鞋直起了腰,兩條腿並不攏,扶著牆壁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出去撒了一泡尿之後,他瑟縮著往屋子裡挪,結果邁門檻的時候腿抬高了,一下子牽扯到了痛處。扶著門框倒吸了一口冷氣,顧承喜見霍相貞像根柱子似的立在屋子中央,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犯難,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便也有些生氣:“平安,我都讓你弄成這樣兒了,你就不能伸手扶我一把嗎?”

  霍相貞並不是吝惜力氣,而是不慣於伺候人,真沒有眼色。非得等顧承喜開了口,他才恍然大悟的走上前去,把顧承喜攙回了炕上。眼看著顧承喜又趴回原位了,霍相貞站在黑沉沉的屋子裡,忽然說道:“我走吧!”

  顧承喜立刻抬頭看了他:“走?”

  緊接著他抬手向上一指霍相貞的鼻尖:“吃完就想跑啊?”

  霍相貞一搖頭:“我也該走了。”

  顧承喜收回手再一指自己的鼻尖:“那我呢?”

  霍相貞仿佛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此刻的神情是十分平靜:“你自己養著吧!”

  顧承喜聽聞此言,當場就想罵街。不過轉念一想,他臨時管住了自己的嘴,決定還是以柔克剛。對著霍相貞招了招手,他陪笑喚道:“平安,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霍相貞走到炕邊坐下了,而顧承喜握住了他的手,仰著臉說道:“我不是不讓你走,可是要走也不急在這幾天。我受的那個傷,沒法兒讓人看;你留下來照顧照顧我,要不然大過年的,你讓我一個人在炕上爬?”

  霍相貞聽聞此言,也有道理,所以勉強的點了點頭。而顧承喜見他果然是被自己勸住了,便有了一點閒心,開口打趣道:“平安,按理來說,你也應該對我負一點兒責任。”

  霍相貞這一天本來就是心亂如麻,聽聞此言,越發煩躁,直接對他斥道:“別扯淡!”

  顧承喜這一天養得安穩,睡得飽足,以至於入夜之後,他不但精神煥發,身體的痛楚也減輕了好些。見霍相貞仰面朝天的也沒睡,他便擠擠蹭蹭的合身壓上了對方:“唉!這回我可遭大罪嘍!”

  在霍相貞的臉上親了一口,他又笑道:“從今往後,我算怕了你了。”

  然後抬手捧了霍相貞的面孔,他低頭凝視了對方的眼睛:“要不然,咱倆就這麼過下去吧!”

  如他所料,霍相貞在他手中一搖頭。

  顧承喜笑了,笑著笑著,他垂下頭,貼著霍相貞的臉問道:“這回解沒解恨?”

  雙手握了霍相貞的肩膀,他自得其樂的說話:“有這麼一次也好,否則你總覺得我是欺負了你。這回我讓你欺負回來了,有朝一日你再跟我算帳,我也不那麼理虧了。”

  霍相貞終於出了聲音:“我要解恨,也不會是這麼個解法兒。”

  顧承喜把下巴抵上了他的頸窩:“我知道,你沒這些小心眼兒。”

  隨即側臉在他的脖子上又親了一下,顧承喜繼續說道:“其實我那不是欺負,是喜歡。”

  霍相貞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換個人喜歡吧!”

  顧承喜用手背輕輕磨蹭著他的臉:“我也想換,可是找不著。”

  霍相貞決定心平氣和的安慰安慰他,於是很嚴肅的又開了口:“慢慢找,別著急。”

  顧承喜撲哧一笑:“祖宗,你說話太氣人了。”

  霍相貞本來也無話可說,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走。顧承喜像條藤似的日夜纏著他,並且是條受了傷的藤,讓他不便強行掙扎。

  霍相貞一直不言不動,所以顧承喜漸漸的也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的翻身滾了下來,他在被窩裡摸索著握住了霍相貞的手,同時喃喃的說道:“平安,以後對我好點兒吧。”

  霍相貞沒言語,同時慶幸顧承喜並非真正的女人。若是真正的女人,有了昨夜那麼一場,自己少不得就要把他收回家裡去,那還了得?

  有了這個假設對比著,霍相貞忽然感覺當下的情況還不算很糟糕,於是翻身背對了顧承喜,他一閉眼睛就睡著了。

  顧承喜打了個哈欠,心中暗罵:“媽了個×的,跟我裝死!”

  顧承喜養到大年初三這天,終於可以下炕直立行走,兩條長腿也勉強能夠併攏了。到了大年初四這天清晨,他光著屁股下了地,一腳趿拉著拖鞋,一腳抬起來踩著炕沿。單手扶著大腿亮了個相,他用另一隻手一指自己的下身:“平安,瞧你把它嚇成什麼樣兒了!從初一到今天,一直稀軟的,早上都不硬了。”

  霍相貞托著一把熱毛巾站在他面前,正在擦自己那個斑斑駁駁的禿腦袋。看了顧承喜這個赤條條的形象,他只覺不堪入目,正想呵斥一句。不料門外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報告軍座,參謀長來信了!”

  顧承喜連忙答應一聲,放下了腳開始穿戴。王參謀長大致了解他的所思所為,故而沒有正經大事,不會輕易的擾他過年。掀起帘子推開房門,他從副官手中接過了信封,然後隨手關門,走到了椅子前坐下。

  撕開信封展開信箋,他越讀越是皺眉。在信里,王參謀長問他到底想如何安頓霍相貞,因為最近有了流言——不知道是從哪裡傳開來的,總之是說霍相貞沒有死,被顧承喜包庇隱藏起來了。

  王參謀長沒有那些兒女情長的青年心思,直接往深想到了骨子裡去。他告訴顧承喜,說你是霍相貞的老部下,這是人所共知的;霍相貞擁兵反蔣,也是人所共知的;現在你收容了這麼一位天下聞名的敗將,南京政府若是因此懷疑了你,那可不算你受委屈。你不是嫡系軍隊,也不是封疆大吏,敢和南京對著幹?況且內戰打了這麼多年,蔣現在最怕的就是再有人作亂,萬一像處置西北軍殘部一樣,把咱們的隊伍給縮編了,或者派遣到南邊去了,你怎麼辦?你敢抗命?

  顧承喜在把霍相貞“逮住了”之後,光顧著高興了,只想從此設法把他留住,其餘問題一概沒考慮。如今讀了王參謀長的信,他才像剛從夢裡醒過來似的,意識到自己手下還有著一個軍的人馬,還有一大片富饒的地盤,而這些人馬和地盤,卻是並不足以讓他保護一個霍相貞。

  直著眼睛望向前方,他開動腦筋思索了一番,然後低頭繼續閱讀。王參謀長並不是只給他出題目,也給他出主意。霍相貞的通緝令始終是沒撤消,由此也可以看出南京政府的堅定態度。這種通緝令,其實更類似於驅逐令——當初對於閻馮二人,南京也曾經下過通緝令,目的不是抓人,而是要讓這二位自動的遠遁他方,不要再回來作亂。而若論分量的話,霍相貞還比不得閻馮二人,如果真不走的話,也許南京政府當真會把他投入大牢,就像對待當初那位反蔣的安徽省主席一樣。

  所以,識時務者為俊傑,王參謀長希望顧承喜不要再一味的耍浪漫了,要耍可以回山東和小裴小李小張小程耍,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霍相貞送走,這才是兩全之策,霍相貞安全,顧承喜也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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