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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四十。”司機手指發黑,叼了根劣質煙,連空調都不舍的開,車窗都開著,四面通風。
“多少公里啊?”崔裊問羅昀,沒有打表的車她都持著懷疑的態度,況且按人數收錢的都不正規。
“四公里吧。”羅昀給崔裊打開門。
“四公里四十塊錢!”崔裊吃驚,窮鄉僻壤的小地方,竟然這麼黑,四公里騎共享單車都沒一會兒,汽車就是一腳油門的路程。
“都是這個價,起步一個人二十,走不走?”司機也不著急,手指敲著窗戶,看崔裊。
“不走!”崔裊要下車,偏不要司機如意。
羅昀一把把她的手給按住了,沖司機道:“走。”
掌心溫熱乾燥,卻一點也不粗糙,不像經常幹活的樣子,抓的崔裊心焦氣躁。
果然就一腳油門,崔裊連屁股都沒坐熱呢,羅昀就付好錢開門下車了。
“奸商!鑽管理不正規的空子,漫天要價,怎麼不坐公交車?”崔裊拍了拍裙子,麵包車一踩油門,揚起一陣沙土,險些刮她一臉,氣得要死。
“公交車一個小時都沒一輛。”羅昀手插著兜,帶著崔裊往山上走。
崔裊在後面跟著,仍然替羅昀心疼那四十塊錢,本來她都準備付款的,沒想到羅昀直接遞過去了,她又擔心搶著付款傷了羅昀的自尊心,她可真是善解人意。
“公交車怎麼這麼少?”她皺眉,這要是想去鎮裡,還得次次被黑車坑。
“不拉滿人不走,賺的少不划算。”羅昀給她解釋。
“真是大開眼界。”崔裊冷笑。
羅昀挑了挑眉,突然放緩了步伐,頗有些玩味的看著崔裊氣憤的臉,道:“跟你講個事兒,讓你同情心泛濫一下。”
她是那麼容易同情心泛濫的人?
“洗耳恭聽。”高跟鞋真是女性的金絲牢籠,崔裊一邊艱難的上台階,一邊豎起耳朵,看羅昀能講出什麼。
“我們這兒有個上海人,也是支教來的,和你差不多吧,但是當時條件比現在差遠了,他同情心泛濫,感情充沛,一時衝動熱血就留了下來,想為鄉村教育奉獻一生。”羅昀站在上面拉著崔裊,雙手相握的時候,深深吸了一口氣。
“真偉大。”這種新聞不止一次聽說了,但是有的人能被媒體宣傳出來,有的人卻會默默無聞一輩子,所作所為連一縷痕跡都留不下。
“他就在這兒結婚了,支教工資低的勉強蓋個房子,前年吧,他女兒得了病,要去上海治病,他在上海的親戚都死的差不多了,要不就是多年沒有聯繫,雖然過得特別好,但是也不肯幫他。”
太陽慢慢爬到了頭頂,帶著溫度的光針灼燒著皮膚,很快就染上一身黏膩的汗,尤其是某個地方,崔裊都能感覺到汗珠順著溝壑往下流。
她開始氣喘吁吁,羅昀的手也變得濕津津的。
她總覺得羅昀不是一時興起給她灌心靈雞湯小故事,不然這麼燥熱的天氣,怎麼想都是鬼故事更合適。
“上海醫院報不了,他又沒錢,時不時跑醫院又不能帶班當班主任,學校就委婉把他開了。”
一回頭,彎彎繞繞的已經走了挺長的路,山底下車軲轆碾壓地面的聲音都聽不真切了。
“然後呢?”
羅昀揶揄道:“我要是在搭車之前給你講,你是不是能給他一百?”
臥槽!
果然不是單純的心靈雞湯,這是加了番茄汁的怪味雞湯,偏偏直擊她的軟肋。
“我是那麼聖母的人?”崔裊嘴硬,不得不說,羅昀還真能看透她。
“所以你別留下來。”
羅昀背對著她,看不見表情,借著太陽的光,她能看到羅昀的汗水順著白皙的脖頸流入純白的襯衫,不由自主的,想到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同樣的烈日炎炎,同樣的汗流浹背,罰站的羅大爺眼睛一挑,陰陽怪氣的切了一聲。
崔裊一時語塞。
“我會去找你。”羅昀頓了頓,轉過身來,“你看,到了。”
山泉清冽,巨大的瀑布拍打在水裡,把水面砸成一片白花花的碎沫,濃郁的泥土氣息混雜著山風,被水光擊碎。
她心裡瀕臨坍塌的保護層,土崩瓦解。
作者有話要說: 13.當時的心理活動是?
羅昀:聖光閃耀。
崔裊:從鋼絲上掉下去了。
☆、十六顆糖
“這是個沒有開發的景點,但經常有地質專業的學生來實習。”羅昀手拄著欄杆,朝瀑布中心看去,被擊打起的水珠時不時迸濺到兩個人身上,冰涼舒服。
崔裊第一次見沒有遊客擁擠的瀑布,完完整整的美景,全部都是自己的,水那麼涼那麼清,不遠處的深潭是幽靜的碧綠色,隱秘而偉大。
“魚呢?”崔裊問。
羅昀笑了笑,沒答話。
兩個人就站在瀑布面前,許久,直到崔裊的肚子起義,發出強烈不滿的警告。
餓了,沒帶乾糧,但是真不想下去買,好不容易爬上來的。
“走吧,帶你去吃飯。”羅昀一把拉住崔裊的手,帶她順著另一條路往山下走。
崔裊還沒有習慣被異性牽著手,她拘謹的僵硬著胳膊,手指像被定格了一樣,一動也不敢動,但羅昀掌心的溫度偏偏能順著她的血管傳入心臟,刺激的她心跳加速。
走到半山腰,羅昀俯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來。”
崔裊趕緊搖頭,退到了一邊,佯裝不懂道:“別鬧,趕緊走。”
羅昀瞥她一眼,把她拉到自己身後:“下了山就當沒發生過。”
崔裊開始鬆動,躊躇不前。
羅昀戲謔道:“是不是每次對你好還得幫你找藉口?”
崔裊瞪他一眼,趴在了他背上,這張嘴,時而動聽時而陰損,好好的氣氛就讓他給破壞了,這個階段,就應該享受微妙的一舉一動,但羅昀的個性,真不知道心裡有沒有譜。
“喂,你是不是故意不讓我回去換鞋的?”
羅昀勾著她膝彎的手緊了緊:“你以為呢。”
“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你老師?”
羅大爺開始玩文藝深沉:“人都有很多身份,你可以是我老師,我還能做你偶像呢。”
吹牛吧你。
崔裊默默翻了個白眼。
從山的另一面翻下去,是一片小村子,大約有個十來家,羅昀帶她進了打頭的一家,鐵門開著,裡面有雞叫聲。
院子裡有個灑小米粒的小姑娘,扭頭一看到羅昀,突然驚喜道:“哥!”
崔裊一愣:“這是你家?”
羅昀沒說話。
小姑娘已經撲過來了,個子才到羅昀的胸口,眼睛亮晶晶的,和羅昀一樣白,果然羅昀這個模板長在姑娘身上更漂亮。
“這是給你送生日蛋糕的那個姐姐。”
羅昀指了指崔裊,小姑娘秀麗且甜,笑眯眯的喊著姐姐好,崔裊也對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