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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仲霆見狀,還以為她是聽說了族人上表將她剔除族譜的事,連忙開口安慰:“你別怪父親母親,他們也是迫不得已。其實他們很記掛你,否則也不會求到聖上面前,讓我來戴罪立功了,說到底都是為了保護你。”

  “可我是個冒牌貨。”西嶺月決定說出事實。

  “啥?”郭仲霆很是詫異。

  裴行立和白居易亦是震驚,就連阿翠、阿丹都是頭一次聽說此事。

  西嶺月咬了咬下唇,終究沒將那個駭人的猜測說出來,只道:“我們在魏州碰到李忘真了,她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胎記,位置也一樣。我和王爺懷疑她才是長公主真正的女兒,一直被寄養在李師道家。而我……只是義父接近郭家的工具

  而已。”西嶺月平靜地吐露。

  幾人聽後都感到匪夷所思。然而細想蕭憶和李忘真的婚事,再想想蕭家父子的所作所為,又覺得此事大有可能。

  最初的震驚過後,郭仲霆最先反應過來,竟是驚喜感嘆:“若真如此,你和王爺就有希望啦!”

  可話一出口,他恍然想起裴行立才是西嶺月的正牌未婚夫,忙又尷尬改口:“呃,這個……我是說,你和王爺就有希望洗脫罪名了。”

  “沒錯,”白居易也覺得這是好事,“聖上之所以生氣,也是疑心您和蕭家父子有更深的關係。若能證實您是遭他們利用,又與郭家沒有親緣關係,反倒能減輕聖上的猜疑。”

  是啊,畢竟一個平民女子在天子眼裡,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西嶺月又何嘗不想做一個平凡普通的良家女子,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唯有裴行立自與她重逢之後一直沒有開過口,聽了她這一席話,他已敏感地意識到什麼。

  畢竟,西嶺月秘探乾陵、營救空空兒師兄妹時,他是唯一的見證人。他親眼看到了蕭憶的猶豫和矛盾,也看到了朱叔父子對西嶺月的客氣——

  “月兒,把盒子裡的東西給我,隨我離開。”

  “少主,眼下您可不能兒女情長,否則殿下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是啊月兒,咱們才是一家人,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

  回憶前情,裴行立猛地轉頭看她,目中儘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西嶺月知道他猜出來了,不禁扯開一個萬分難看的笑容,自哂道:“沒錯,正是你想的那樣。”裴行立聞言心神一震,還不待他有所反應,她又補上一句,“裴將軍,我們……退婚吧。”

  她話音落下,室內一片沉默。其餘幾人都以為西嶺月是得知了身世真相,決定選擇李成軒。唯獨裴行立心中明白,原因絕不是如此簡單。而這一次,他竟然無法開口拒絕。

  若他只是鎮海的一名小小牙將,是一個家道中落的裴氏子弟,他必定會不顧一切地陪著她,哪怕浪跡天涯,哪怕隱姓埋名,也在所不惜!

  但如今他是裴垍的嗣子,是東眷裴的領袖之子,肩負著裴氏一族延續的重任!裴垍待他猶如親生,為他的前程、婚事奔波斡旋;族人也對他寄予厚望;更別提天子如此多疑,卻一再寬宥他、器重他!

  這一切已成為他無法卸去的責任!父親裴垍的宰相之位唾手可得,東眷裴的興盛就在眼前,近千名族人的仰視……讓他再也無法像從前那般隨心而為!

  這也是為何他與西嶺月重逢之後,並不熱絡的緣故。因為經過出逃之事,西嶺月被逐出郭家,剝奪了縣主頭銜,裴垍已對這樁婚事有了顧慮。

  是他一再堅持,並在聖上面前多次暗示,才勉強挽回裴、郭兩家的親事。他認為即便要退親,也必須是西嶺月主動提出,他絕不能在她艱難的時候落井下石

  ,讓她閨譽盡毀。

  但他私心裡始終抱著一線希望,期盼西嶺月能在風波過後,還願意做他的妻子。

  可就是如此微茫的一絲念想,也在這一刻被徹底毀滅!

  倘若西嶺月就是康興殿下,是武氏遺孤,他又該如何接受她?如何向父親交代?如何向聖上交代?

  郭家的教訓擺在眼前,他絕不能拿整個裴氏的榮耀、拿他父親的前程當兒戲,他不能忘恩負義。

  當初,是李成軒為他安排了這樣一個新身份;後來,也是因為這個身份,他才能勉強高攀上這樁婚事;而如今,一切還是回到了最初,回到了原點。

  兜兜轉轉,都是天意。

  世人皆羨慕世家望族的體面煊赫,卻鮮有人看懂其中的辛酸。那些富貴,那些名望,那些風流,是多少族人犧牲自我才換來的。

  而從一個落魄子弟變成家族的中堅,他已沒有退路。

  想到此處,裴行立默默收拾起黯然的情緒,再抬頭時,神色已恢復如常。他給予了西嶺月一個最灑脫、最平靜的俊笑,還有一個乾脆利落的回覆:“好。”

  是的,驕傲如他終於明白,命里無緣,不能強求。

  第五十九章 孤注一擲破釜沉舟

  兩日後,西嶺月和李成軒走出了縣令府大門。

  兩人同乘一騎,來到武寧縣的集市遊逛,姿態好不親昵,引來路人紛紛注目。

  他們在集市上買了許多小玩意兒,像是一對極普通的情侶,目光含情,旁若無人。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為了激蕭憶現身,但因兩人間的情感壓抑了太久,如今終於能公然攜手,彼此也是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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