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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瞬,嗖的一聲,箭已衝到他的眼前。

  “七殿下,小心!”皇甫容也有片刻的恍惚,開口時已經遲了,他只來得及碰到凌悠揚的身體,讓他避開心臟處最致命的攻擊。

  匆忙中凌悠揚只來得及低下頭,一箭風雪穿肩,他只看到箭的前端,整支箭已有半支沒入身體。他抬首遙望,符弦歌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很好。”他氣喘吁吁,這個女人他記住了,倒下之前只說了一句,“皇甫,帶我回營。”

  皇甫容衣帶不解地照看在凌悠揚身邊,軍營中沒有高明的大夫,治療環境不夠好,藥材也不夠名貴,凌悠揚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等他醒來的時候,冷立已經把岐陽城異邦人悉數抓獲,自然也包括符弦歌在內。

  凌悠揚醒來的時候眨眨眼,問的第一句話是:“那個女人是不是符弦歌?”

  皇甫容道:“根據屬下聽到的消息,確實是符弦歌。”

  “呵呵,”凌悠揚笑得很暢快,“冷立應該都把他們抓來了吧?那女人在冷立手上幾天了?”

  冷立刑囚過的人很少會有完整的人,這點皇甫容也知道,他想了想,道:“有兩天了。”

  “嗯,但願那女人還沒缺胳膊少腿。”凌悠揚幸災樂禍道,“皇甫,把那女人帶過來。”

  皇甫容是應命去找符弦歌的,他也對當天大雪中那挽弓的女子印象深刻,走到監牢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她,她也是目不轉睛地盯住他看,和路上的登徒子有幾分相似。

  這個女人是殿下想要的女人,皇甫容是這樣想的,可憐的女人,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愛上殿下。他跟在凌悠揚身邊這些年,來來去去的女人見得多了,凌悠揚喜歡美人確有其事,可是,也就只是像喜歡消遣一樣的喜歡。

  皇甫容在心中是有幾分同情的,這樣英姿颯慡的一個女人將沒有未來,失身又失心……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逾越了,回神想想自己,多少有些相似之感,嘴角似有若無地勾了下,總而言之,此事與他無關,他只要奉命行事就好。

  對符弦歌這個女人,他是對她動過殺意的,她窺見他最不想讓世人知道的秘密。也是在真正動了殺意以後,他才開始認真關注這個女人。殺之不成便罷了,即是七殿下的命令,他終歸是要遵守的。七殿下有七殿下的算計,他真正的仇人,真正想殺的那個人並不是符弦歌,對於這一點,皇甫容還是清楚的。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皇甫容就站在離她不遠也不近的距離,默默地注視著這個女人。

  他是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一個人,看得多了,倒真的發現了她的不同。七殿下還是以一種玩樂的心態與她周旋,套句殿下曾說過的話:“能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只會讓遊戲更加有趣,尤其對手還是一個美人,呵呵,陪她多玩一會兒也無妨。”

  七殿下那時候恐怕並未料到,不知不覺中,這短短的一會兒就變成了一生一世。

  他瞼上常掛著無所謂的笑容,看上去像是沒什麼脾氣,可每每遇到七殿下就會咬牙切齒臉頰通紅通紅,像是一層淡淡的晚霞。

  她每次看到自己都會目不轉睛地看一會兒,臉上不自覺顯現出讚嘆之色。兩隻手還不規矩地想模上來,可她偷偷看一眼站她身旁的七殿下後又會莫名嘆氣,不敢輕舉妄動。

  她說她這輩子算計來算計去、妥協來妥協去累都累死了,本以為老年生活才會悠閒輕鬆,想不到被凌悠揚俘虜也可以享受人生。

  皇甫容記得自己當時忍俊不禁,看著這個女人一副將凌悠揚除之而後快的痛快神色、偏偏又無可耐何的鬱悶神情。天空的色彩淡談的,他忽然覺得心情很輕鬆。

  後來,她被符雪遲救回歧陽城了;再後來,他也隨著七殿下回到了極東國。然後他發現,有一些東西在不為人所知的情況下悄悄改變了。七殿下依然肆意放縱,流連花叢,該布局的布局、該享受的享受,可是,七殿下會不知不寬在其他女人身上尋找那個人的彩子。

  皇甫容不知道食己是怎麼發現的,也許他也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四處尋找那個人的影子。

  他發現了,凌悠揚卻沒有發現。他沒有吿訴七殿下——殿下既然不以為意,那應該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吧?

  “殿下您不是喜歡她嗎?”終於有—天,皇甫容忍不住這樣問凌悠揚。殿下口聲聲說了為了其他事情才獨自趕到京都,可是您一來馬上找到了她。您的確喜歡美人,可是,當您看著她時,您眼眸中流露出來的那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愫,說明了—切。

  殿下光明正大地說想娶楊麗凝,可是您卻會在說過這句活後以挑釁的目光望著弦歌。您以無所的態度問她嫁不嫁,半似笑半認真,符雪遲後來的介入當然也是原因之一,可當您說出那句“我要弦歌”的時候,您臉上的面具潰然崩落。

  冥冥之中,沉淪俗世,究竟是誰在宿命里攪亂那一池春水?

  她終究是嫁給七殿下了。這樁婚事也算是皇甫容樂於見成的。斗轉星移,春去秋來,皇甫容不斷詢問自己,他到底是因為覺得他們相配才促成他們還是因為看透殿下心底的意願才才撮合他們?更或者,是因為他想讓自己離她更近一點兒?

  無論是哪一個原因,結果就是這樣。

  他待在她身邊,他保護她,他陪伴她,而且還有―個很充分的理由:這是七殿下的命令,不得不從。

  一顰一笑,世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光論臉蛋,他就勝上她幾籌。說溫柔她稱不上,說體貼她也夠不著邊,說聰明她滿肚子鬼主意。七殿下常常咬牙切齒地說:“這女人有什麼好?我究竟喜歡她什麼?”

  可是,為什麼他的目光就是轉不開?看到她微笑,他的心情也會不自覺地轉好,看得她傷心,他也無法克制地心痛難受。他一遍又一遍地吿訴自己,這女人沒什麼好,這女人在他心裡什麼也不是。可是,想得越多,她的影子就雋刻得越深。

  為什麼?他想,他是無可救藥了。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他這樣告訴自己,也許殿下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才命他守在她身邊,他可以更加盡心盡力地保護她。

  不能讓旁人看出端倪,更加不想讓地知道自己的心思,如果她知道了,她一定會不動聲色地疏遠自己。皇甫容在艷的絕色的面容上戴上了一個天下間最堅固最冰冷的面具,他只看著她就好,只需看著。

  其他的,他無能為力。

  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經失去一切。

  在她邊的時候,是他一生之中活得最像人的時候。她常常會忘記他的性別,他的難堪,她不記得了,皇甫容覺得自己也開始慢慢忘記,最讓他感到自卑的事情、最讓他悲痛的事情,就在她雲淡風輕的態度里浙漸消失。然後,他開始習慣於穿男裝。

  “我穿著女裝的樣子太多人認識,不方便。而且,穿著女裝打鬥起來也很麻煩。”當她問起時,隨便一句話都可以是理由,這些理由的確也是事實,只不過,真正的願因他卻是不敢探究。

  在他心裡,存在了一些奢侈的念頭,不敢說出口的奢侈念頭。

  皇甫容一直站在離她最遠亦最近的地方,在情海旋渦中翻滾的兩個人看不清楚,他卻在旁邊看得心痛。他什麼都無法做,至少可以為她默默祝福。

  他知道,她會為殿下而吃醋,她心中在默默為符家擔心。他知道,殿下千萬百計地試探她,殿下已經對她動心,在皇甫容心中,他們兩個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神仙眷侶,郎才女貌。多好,這樣他也可以一輩子看著她幸福的模樣。

  連環計的最後一環,太子凌靳朔被殿下誘得逼宮,大功吿成,皇甫容緊握雙拳,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殺了凌遠祿,大仇得報,從此以後,他的幸福就是守在她的身邊。

  一盞香茗,茶香裊裊。

  皇甫容正在弦歌面前表演劍術,一個轉身,一個突刺,每一個動作都儘量做到完美。聽得她誇獎的一瞬間,他開心得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

  她在對他微笑,皇甫容不自覺地避開自己的眼眸,半是因為不好意思,半是因為害怕自己的眼眸會泄露出什麼不該泄露的情緒。

  在殿下身邊這麼多年,安逸的生活沒有磨滅他的仇恨,可是,在她身邊呆久了,他的心裡眼裡都是她的身影,不知不覺,仇恨也設有以前那麼濃烈。

  凌遠祿進來的,一瞬間,皇甫容腦中的記憶驟然回到大糙原上血腥殺戮的一幕幕。

  “高興吧?仇人親自送到你眼前,任你處置。”她輕柔含笑的聲音迴蕩在他的耳邊。

  皇甫容身體一僵,緊接著就聽到凌遠祿用令他憎惡的聲音喊道:“給我活捉符弦歌!”

  活捉她,你連她的一根手指也碰不到。

  “好大的口氣!”弦歌笑得張揚,跨前一步,“皇甫容,天塌下來由我擔著,放手去做。”

  天下有縱千般美色,也不及她此時的一笑一言。皇甫容一劍致命,一釗穿胸。看到仇人死在自己手裡的快慼,竟然比不上事後的一句讚嘆:“漂亮,近乎神技。”

  “多謝王妃。”

  “謝謝。”

  “謝謝。”

  在他連續三遍道謝以後,他只看見她的嘴角一勾,攝魂奪魄,伸出纖纖玉手抹抹過他的面頰。他一動都不能動,以為自己身處幻境,全身僵硬。

  “這麼漂亮臉,用來哭泣太可惜了。”魂牽夢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皇甫容怔怔地望著她,避開令他留戀的溫度,說話添上一份苦澀:“這句話,七殿下也說過。”他們兩個,果然是天生—對。

  殿下以為,他可以給她想要的—切;殿下以為,擁有這個天下就可以永遠擁有她。符弦歌是個怎樣的女人,殿下比我更請楚。可是,殿下仍然要做令她傷心難過的事情。他想阻止的,他想讓她幸福快樂,可殿下以為,只要她不知道,就不會有事。

  符弦歌是個怎樣的女人?

  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他沒有辦法騙她,他沒辦法違抗她。在殿下和她之間做選擇,他義無反顧地站在她這一邊,她要他說,他就全部說出來。她想聽什麼,他就說什麼,她想知道什麼,他就說什麼。

  皇甫容知道,她不忍心離開殿下和凌楠,所以,她在反擊之前嘗試和殿下溝通。可帶來的結果卻是被幽禁。她什麼也不說可是他知道她傷心了。殿下不願意妥協,她也不會願意妥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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