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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勁熟知莫凡的性格,莫凡從來不拒絕他,可也從不主動要求什麼。

  更多的時候莫凡都乖乖地讓他從身後摟著,把下巴枕在他頸窩,在他耳邊說話。莫凡的耳朵敏感極了,既怕癢,又容易發紅,他喜歡得要命,最愛輕輕含著它,讓莫凡繃直身體死死忍耐,又被泛紅的耳根徹底出賣。

  從來都是他索要,莫凡給予。

  可是人總是貪心的,他不滿足,不滿足值得到這一點點,他想要更多。

  所以那時候他一直逼莫凡走出過去。

  也逼莫凡走進自己的生活。

  結果……結果慘烈無比。

  “我就不明白了,”霍勁低頭看著莫凡的睡顏,低聲詢問:“莫凡,明明那麼熱愛生活,明明有能力往前走的莫凡,怎麼就選擇朝自己開槍呢?”

  回應他的是莫凡那依然平緩的呼吸。

  跟以往一樣,他要,莫凡給;他給,莫凡也要;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的敷衍解釋,莫凡似乎也平平靜靜毫無疑惑地接受。

  那個彼此一致避諱的傷疤似乎已經徹底癒合了,永遠不會再有揭開的一天。

  真的嗎?

  霍勁也不確定,他只能盡力把莫家拉進自己這邊,儘量把莫凡貼上自己的標籤,慢慢完成圈養大業。

  看著車窗外飛馳的景色,霍勁微微地笑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他有了第二次機會。

  第80章 番外之南行瑣事(下)

  莫凡沒想過會在南方碰上何健飛。

  對於他們這種小孩子而言自然沒什麼敘舊可言,而且這個歲數的“莫凡”連何健飛的面都沒見過。在“未來”他和何健飛還算熟悉,最後一次和老友就是何健飛了。那時候何健飛勸他:“熬不下去了就讓它結束吧。”

  重新審視那一切,其實最苦的並不是他,他失去了父親、失去了母親,以犯官之子的生活苟且偷生,可也並不儘是絕望。大伯一家始終在試圖尋找他的下落、張習遠始終站在他這邊,就連衛旭,也曾給過他一些關懷。

  相較之下,何健飛的遭遇反而更讓人唏噓。他本來和霍勁一樣有機會振翅高飛的,他出類拔萃、聰明過人,他有名師、有家世,後來偏偏又被恩師和家世拖累——由於他的恩師和何家犯了原則性的錯誤,何家表面上依然風光,實際上何家子弟卻已經開始被雪藏。若非後來海洋戰爭爆發,何健飛恐怕永遠無法再出頭。

  莫凡這種從一開始就被剝離了所有念想的,可能還會有重獲新生的可能。何健飛卻是從雲端栽進了泥潭,摔得夠狠、摔得夠痛,幾乎讓他一蹶不振。而且這種痛楚是不能對外人說的,若非從霍勁那知道了一些秘辛,莫凡會和張習遠一樣認為何健飛本性就是放蕩不羈的浪蕩子。

  可何健飛,他有能力,也有理想和抱負,只是硬生生被折斷了翅膀。

  鮮血淋淋的傷口始終跟隨著他,無法癒合、無法忽視。

  莫凡猶豫了,沒有上前打招呼。畢竟他們這會兒連相識都算不上。倒是霍勁也注意到了何健飛,他眉一挑,微笑打招呼:“何健飛,好久不見。”

  何健飛似乎在想著什麼事,始終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聽到霍勁突然這麼一喊,他渾身一震,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未來”那張略帶輕佻的面容此時有點兒蒼白,像是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陽光一樣。

  莫凡沒有見過這種模樣的何健飛。他突然想起“回來”後聽張習遠提到過這樣一件事:“我還有一個朋友,他最近病了,去了南方養病。”

  年前張習遠又嘮叨:“我那個朋友還在南方,好像想在那邊紮根似的,一點都不惦念我們這幫老朋友啊。趕明兒鍾岳他爸去南方赴任,我就跟過去找人。”

  張習遠這人就是念舊,朋友少了一個心裡都不舒坦,非要把別人的耳朵念出繭子來才肯罷休。

  莫凡走上前,說道:“你好,我叫莫凡。你是何健飛嗎?遠哥常常念起你,還說開春就來南方找你玩兒。”

  何健飛臉上慢慢恢復了生氣,他露出了笑容:“那個混球來幹什麼?”

  提到張習遠,話題就漸漸說開了。莫凡把張習遠的近況一股腦兒賣給何健飛,包括那傢伙情竇初開好幾回卻屢踢鐵板的糗事、那傢伙夥同那幫狐朋狗友玩得有多荒唐等等,何健飛聽得入神,不時也插上幾句話。

  霍勁似乎找不到共同話題,始終沒有開口。等莫凡聊得盡興,他才站起來說:“健飛,我們要回去了。”

  何健飛聞言抬首,驀然看見霍勁從莫凡看不見的角度比了個數字。他臉上的笑容頓了頓,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論起對暗號他們都是個中老手,莫凡自然沒有發現。於是當晚莫凡入睡之後,霍勁從床上爬起來,穿上外套往外走。

  莫凡有點淺眠,霍勁這麼一動他就醒了過來。他模模糊糊地問:“去哪兒?”

  霍勁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很享用他無意識中流露的熟稔。不過他還是沒有完全交代,只是穩住嗓子說道:“有事。”

  聽到這熟悉的回應,莫凡徹底清醒了。霍勁一向是這樣的,要做什麼事從來不需要和人商量,他想說的事自然會說,他不想說的事你最好別問,否則到頭來還是自討沒趣。

  他把頭埋進被子裡,和“未來”一樣叮囑:“路上小心。”然後合上眼,嘗試著找回丟失的睡意。

  莫凡的語氣一如往常,霍勁也沒聽出異樣。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霍勁確實有了喜人的轉變,可他畢竟還是霍勁,要他眨眼間就變得體貼入微、處處為人著想,簡直是天方夜譚!

  兩個人要走到真正契合的那一步,還遠著呢。

  霍勁當然不知道自己的情路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一帆風順,他就著月色走出一行人落足的地點。南國的月光看起來分外迷濛,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片銀亮之中,這時候的天還是湛明的,透著幽邃的藍、透著點點的星,霍勁幾乎想要立刻折返,把莫凡叫下來,在這南國的春夜裡並肩漫步。

  可惜還不是時候。霍勁壓抑著心頭泛起的燥意,他必須自己去見一見何健飛,白天的“偶遇”看起來並不像偶然,莫凡是不知道何健飛在南方的居所離這邊有多遠,霍勁卻是知道的。何健飛怎麼可能在這邊和他“偶遇”?而後何健飛應對莫凡時的表現更是印證霍勁的猜測:何健飛是衝著他們來的。

  他心裡有個更讓人難以接受的猜測:何健飛似乎隱隱約約也“預知”了未來。

  這樣才能解釋這兩年本應在首都做最後掙扎的何健飛——那個和自己齊名的、驕傲到不允許任何失敗出現的何家太子——怎麼會孤零零地呆在南邊養病。

  對於何健飛的“到來”,霍勁實在不怎麼歡迎。他不是蠢人,“未來”他只在一件事上犯過蠢,那就是逼莫凡逼得太緊,強迫接受多於彼此交心。等他把自己從“未來”的一切抽離出來,很容易就發現自己的破綻出在哪裡,又是誰有機會抓住這個破綻——思來想去,只有莫凡身邊的張習遠那伙人是他從未設防的。至於這夥人裡面的異類是誰?何健飛。

  何健飛動機一項滿值、能力一項滿值、時機一項同樣滿值!

  很多事情只要找到了線索,整個事件的輪廓就會清晰起來。既然有人會為了所謂的感情不顧一切,自然也有人會為了無法實現理想、無法一展抱負而挑起國內外動亂——在這種人的思維里家國天下統統是笑話,只要實現自己的慾念才是最重要的!

  無論那種慾念是被冠以愛情的名義、還是被冠以理想的噱頭,都讓人無法接受。

  “未來”霍勁已經無法改變,但“現在”是他和莫凡新生的時空,他並不希望再出現這麼一個人。

  他走過花香馥郁的林蔭小道,來到臨湖花園邊的長椅上。這時候已經有一個人坐在那兒了,年紀也不過十歲左右,大概是久病纏身,身材變得有些削瘦,膚色也透出一種不健康的白,正是白天見過一面的何健飛。

  春天的夜裡還是有點涼的,他很惜命地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連脖子都包著厚厚的圍巾。

  見霍勁依約而來,而且身邊並沒有莫凡,何健飛笑了:“霍少還是沒變啊。”這聲霍少喊得有點諷刺,那眉梢透出來的一丁點兒促狹也泄露了他並不完全是這個時空的“何健飛”這個事實。

  霍勁沒有深究何健飛話里的意思,也沒打算和他兜圈子:“你想和我談什麼?”

  何健飛沉默下來。他安靜得像尊雕塑,目光停在不遠處平靜無波的湖面上,看著那細細的風拂過岸邊的柳,看著那細細的柳葉落下、泛起圈圈的漣漪,看著黑黢黢的灌木叢,似乎想找出吱吱亂叫的春蟲躲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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