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大冰山的語言災難
到了中心醫院，蕭晴已經在樓下接她了。沈墨笑道：「我又不是路痴，你還怕我走丟了？」
「是叔叔的病情，我們也不好當面兒說他的情況」，蕭晴道，「但是你一定是要問的，我想還是在樓下和你說吧。」
「怎麼？是不太好了？」看到蕭晴的神色，沈墨就知道蕭玉山的情況不妙。
蕭晴點點頭，道：「現在……清醒的時候都少了。」
「怎麼會忽然這樣的？」明明過年的時候還好好兒的，怎麼才幾天的功夫，就……
「哎……」蕭晴嘆了一聲，道，「好在叔叔自己也是很能看得開的。只是我們做小輩的，能不談起他的病情，便不要當面談起了吧。走吧，咱們上去吧。」
蕭晴說著，拉著沈墨上樓，邊道：「等下我給阿北打電話，讓他去接搖搖，叔叔最近很想那小傢伙。只要醒了啊，一定在嘴裡念叨著。說什麼，搖搖上學去啦？學校這麼早就開學啦？我說孩子上補習班呢，你總叨叨什麼……」
說笑著進了電梯，但兩人的心裡，實際上都是非常沉重的。
即便不親眼看到蕭玉山的情況，沈墨也能猜出個一二來。覺得這一次，蕭玉山可能真的過不去了。
之前一次蕭玉山因這個病住院的時候，當時主治醫生都說不準這病到底還有多少年的活頭兒，顯然也是無法破解。
沈墨也聽得出，一提到蕭玉山的具體病情，蕭晴和蕭北一樣，也是很忌諱的。很明顯是故意瞞著她。但是她也知道，這種隱瞞並不是惡意的。可能這和蕭家的遺傳有關吧。
「叔叔還沒醒呢」，進了病房，蕭晴輕聲道，「那正好，我去半點兒事，你在這裡看著叔叔吧。」
「你放心。」沈墨道。
萌萌在一旁，坐在地上的坐墊上玩兒積木，陽光照在這小姑娘的臉上，再加上病房內的安靜，倒是顯得這一刻格外美好。只是如此美好的氣氛里，卻並不是美好的事。看到叱吒商場的蕭家掌舵人，如今就這樣躺在病床上沉睡，面容憔悴，沈墨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人這一生，再怎樣叱吒風雲、再怎樣八面威風，到最後一刻，躺在病床上的時候，身邊還是要有一個陪伴才行。雖說蕭晴和蕭北極其孝順，但是到底，也及不上自己的親生子女吧？護工護士們照顧得再盡心，到底也不如自己的太太了解自己吧？
直到看到蕭玉山躺在病床上的這一刻，沈墨才意識到，蕭玉山其實是一個挺可憐的人。
而……看到蕭玉山的樣子，她不由得想到了蕭北。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讓蕭北到萬年的時候，落得這般孤獨淒涼的境地。
縱然他這一生威風凜凜，又能如何？到年老的那一刻、生病的那一刻，到底還是需要自己的太太、自己的兒子來陪伴的。
她不想要讓蕭北晚年孤獨。
這一刻，沈墨忽然意識到，她想要和蕭北一直這樣相伴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蕭晴果然打給蕭北，讓蕭北把搖搖接過來。
蕭北和搖搖來到病房的時候，蕭玉山還沒醒。看到沈墨，蕭北道：「你最近不是忙得焦頭爛額的？怎麼有時間？」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沈墨沒有回答蕭北的話，而是問道。
「知道你忙」，蕭北道，「想等你過一陣子閒下來再說。我可不想做女強人身後的那個，拖後腿的男人。」
一番話弄得沈墨無語。這小子的確是好心，可能看出了最近她忙得不可開交，不想讓這些事情分她的心。但是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不是之前說好的協議的那種，而是真正的夫妻。所以家裡的事情，你是不是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
「誰說你拖我後腿了？」沈墨道，「而且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女強人了？」
「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是女強人了？」蕭北笑道，「意識到就好，以後別再胡亂逞強。」
沈墨懶得理他。估計再說下去，就要變成——既然你說你自己不是女強人，那還非要自己的事業幹嘛？為什麼不來蕭氏上班？
她是不會給蕭北這個給她洗腦的機會的。
「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沈墨問道。
沒等蕭北回答，神情忽而鄭重起來，而不是剛才那玩笑的語氣。看著蕭北，道：「我們是夫妻。」
此時蕭北正在放水果，並沒有看到沈墨認真的神情。可是即便只是聽著沈墨的話，都能聽出這女人的鄭重之意來。
略微怔了下，才點頭道：「知道了，囉嗦什麼？」
雖說這小子的語氣仍舊很強硬，但沈墨注意到的是他的那句「知道了」。至於之後的，為了維護面子而說的話，沈墨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將其忽略掉。
蕭玉山醒來，看到小奶包，臉上立刻漾起了笑意。小奶包和蕭玉山很親，喊著「爺爺」，就要撲上去和蕭玉山玩兒。沈墨忙制止住了小奶包，道：「爺爺生病呢，等爺爺病好了，搖搖再粘著爺爺。」
「哼。」搖搖甩開沈墨的手，很不開心。
「怎麼了啊？」沈墨道。
搖搖可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可能在看到蕭玉山身體不好的情況下，還因不能和他玩兒而生氣。
「我在生阿北的氣，我覺得他很過分哎。」搖搖氣呼呼的坐在沙發上，嘟囔道。
「阿北怎麼了啊？」沈墨不解，笑道，「是路上教育你了，還是你要吃冰淇淋他沒有給你買？」
「都不是」，搖搖道，「我覺得阿北不乖。爺爺生病了，阿北為什麼不早點帶我過來？如果我早點來看望爺爺，爺爺或許就能早點好起來了。」
原來是這事。沈墨揉了揉小奶包的頭，道：「媽咪也覺得這事情阿北做得不對，等下媽咪單獨批評他，好不好？」
「你才不捨得批評他呢」，搖搖嫌棄地打開了她的手，道，「你這個蠢女人，也就能教育一下我這個小孩子吧。到阿北面前，你就聽話得像是一隻小貓咪。」
呃……
這孩子，淨瞎說什麼大實話啊！
就算我在阿北面前，真的是一隻小貓咪，你也沒必要當面兒說出來吧？乖兒子，難道你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做「腹誹」。你放在暗地裡腹誹我，我是絕對不會介意的。
「哎……」搖搖小大人兒一樣嘆了一聲，一臉擔憂的看著蕭玉山，道，「爺爺，你可一定要快點兒好起來啊……」
「之前念幼兒園的時候，同學們都有爺爺奶奶，爺爺奶奶總去接他們、給他們買好吃的、陪他們玩兒，我就很羨慕的。現在好不容易我也有自己的爺爺了，我不想讓爺爺死掉……」
「搖搖……」沈墨提醒道，「不許胡說。爺爺的身體這麼健康，只是在醫院休養一陣子而已，怎麼可能會去世？你不要胡說。」
搖搖吐了吐舌頭，很乖巧的認錯：「爺爺，對不起。老師也說過的，不能輕易對別人用這個字。爺爺不會生我的氣吧？」
蕭玉山看著搖搖的眼神，滿是慈愛。笑道：「爺爺當然不會生你的氣了。只是人從出生那一天起，就註定了一定會死亡。這只是時間長短、早晚的事，搖搖，如果爺爺真的死了，你也千萬不要太難過。答應爺爺，好不好？」
搖搖用力搖頭，跳下沙發，很緊張的拉住了蕭玉山的手。道：「爺爺不會離開這個世界的。老師說過，人死了，就是永遠離開，不再回來。搖搖還想要讓爺爺看著我長大，還想要爺爺看著我考第一名呢。」
蕭玉山長嘆一聲， 揉揉搖搖的頭，沒有回答他。
沈墨知道，蕭玉山和蕭北一樣，都是一個不習慣說空話的人。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他不確定，他就一定不會說出口。
不知道蕭晴是去辦什麼事，神秘兮兮的。晚上回來的時候，也不讓他們問。
蕭北有點兒警惕，問道：「你該不會去看那個渣男了吧？」
蕭晴立刻變臉，揪著蕭北的耳朵，氣勢洶洶地說著；「你給我出來，來，咱倆說清楚。」
「哎你……」蕭北用力掙脫蕭晴的手，道，「我都多大了，你能不能不玩兒小時候的把戲了？」
用餘光看了沈墨一眼，一臉尷尬。
為了維護她家男人的面子，沈墨憋著笑，沒有讓自己放肆大笑出來。
「不是他的事情，你為什麼不能說？」蕭北這個沒眼力見兒的，竟然還能繼續追問。沈墨也真是夠佩服他的勇氣的。
「是會館的事」，蕭晴道，「有人讓我幫她辦點兒事。」
好在蕭北點點頭，沒問下去。
沈墨覺得，真的有必要好好和蕭北談一談，讓他知道一下，什麼叫做「說話的藝術」。
如此想著，自然也就要立刻這麼做出來。
從醫院回到家裡，沈墨切了果盤、打了果汁，放到蕭北面前的茶几上，一副要開茶話會的樣子。
「你又要搞什麼名堂？」蕭北問道。
「我覺得……」沈墨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索性就直接說出來吧，「我覺得你有必要學習一下，怎麼樣和人交流。」
「怎麼樣和人交流？」蕭北不接，塞了塊蘋果到自己嘴裡，道，「有這個必要嗎？多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