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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卻深知這冰山言之有理。
方才她一時疏忽,倒險些釀下大錯,若真拜了洪老將軍為師,皇帝免不了要心生警惕,到時她受罰事小,連累了洪老將軍事大。
林泓逸頭一次在女子手中受這等氣,正不知該罰她去佛堂抄寫經書,還是禁足別苑一月不得出府,外頭忽然有人來報:“殿下,王妃娘娘,洪老將軍求見。”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宴會剛散不久,洪老將軍就找了過來。
“老將軍是來與我敘舊的,殿下不會有興致旁聽吧?”許卿卿故意問道。
林泓逸知是激將法,臉色愈沉:“牧釗,一炷香之後‘請’洪老將軍出府,一刻也不得耽擱。”
言下之意,他雖不聽,但也不容許那人在別苑待得太久。
牧釗拱手應是。
許卿卿並未將他的惱火放在心上,一炷香就一炷香,時間太久,她反而擔心自己會被洪老將軍看出端倪……
梓露扶著許卿卿回了房,行至迴廊時,見幾個小丫鬟探頭探腦地湊在假山旁看熱鬧。
“她們在看什麼?”許卿卿問。
梓露仔細瞧了瞧,道:“似乎是在看畫眉鳥。”
“這叫紅毛畫眉,是畫眉里毛色極好的一種,生得好看卻沒什麼能耐……”文瑤的聲音傳來。
她提著鳥籠,剛伸手進去餵食就被啄了一下,立刻罵出聲來:“好你個不長眼的東西,能待在籠子裡衣食無憂,是你上輩子積來的福氣,你竟還敢啄我?”
話音未落,一旁的幾個小宮女已轉身朝許卿卿行起了禮:“王妃娘娘……”
文瑤也松鬆散散地行了個禮。
許卿卿淡淡看了她一眼:“你的臉已大好了?”
那目光平靜無波瀾,或許是太平靜,看得文瑤的心仿佛被繩子狠狠勒了一下。
賤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怨毒的同時,文瑤又有些後怕。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日被當眾扇耳光的事,她這輩子都沒那麼丟人現眼過,每次回想起來,心裡都怨毒無比。
原以為殿下定會替自己討回公道,哪曉得殿下像是根本不記得發生過此事,竟沒有半點要責罰這女人的意思……
她先前根本沒將許卿卿放在眼裡,如今卻頭一次有了膽怯的感覺,總覺自己似乎碰上了一顆硬釘子,若不繞著走,遲早會被刺得頭破血流。
可她又心有不甘——憑什麼這女人入府才短短一個月,就能讓殿下如此袒護?
定是因為施展了什麼妖術,所以才會將殿下迷得神魂顛倒,亂了心智……
這禍國殃民的妖女,自己遲早要將她攆出府去!
她哪裡知道,許卿卿沒有當眾將她責打,已是用盡了畢生的忍耐。
許卿卿當然不會因為區區一隻畫眉鳥動怒,她忍無可忍,是因雨潞的性命有一半斷送在了這囂張愚蠢的丫鬟手中……
“文瑤,王妃問你話呢。”梓露道。
“謝王妃娘娘關心,已好得差不多了。”文瑤不情不願地答。
“這畫眉是哪裡來的?”許卿卿問。
“回娘娘的話,是徐公子派人送到府里來的。公子聽說管家喜歡鳥雀,就特地從宮裡物色了一隻。”有丫鬟伶牙俐齒地答。
徐抒懷?
早不送晚不送,偏偏選在這時送,真是好心思。
莫非那金絲籠也是出自他之手?
細一思忖,不是沒有可能……
“娘娘,洪老將軍還在等著呢。”梓露小聲提醒,打斷了許卿卿的思緒。
許卿卿沒再停留,帶著梓露回到別苑,洪堯果然已在小廳等候,見她來了,立刻起身行禮。
“這裡沒有外人,老將軍不必如此客氣。”許卿卿道。
言罷,吩咐梓露沏了一壺熱茶。
洪堯坐下,良久才開口問道:“娘娘,殿下待你……可好?”
他粗枝大葉慣了,活了六十餘年,還是頭一次打探這些小兒女家家的事。
問及此,蒼老的臉上那既尷尬又小心翼翼的神情,看得許卿卿心頭微暖:“殿下待我很好,老將軍不必擔心……”
“娘娘,您何不說實話?”梓露咬唇,忍不住替她訴起了苦。
“梓露……”
“殿下若當真待您好,在宴會上就不會眼睜睜看著旁人用金絲鳥籠羞辱您了。”
“你先下去。”許卿卿吩咐。
“是……”梓露只得垂目退下了。
許卿卿看了一眼窗外,確信隔牆無耳,才重新坐回桌前。
“公主,請恕老臣直言,在當時的情形下,泓親王即便想要為您出氣,也不能當眾表露心聲。”洪堯竟為林泓逸辯解了一句。
“這是為何?”許卿卿不解。
“您是舊朝的最後一絲血脈,新帝殺不得您,便只能善待您,卻又不能給您足夠的自由,為了方便掌控,特地下旨讓您成為了他的兒媳……您是否曾細想過,他為何要將您許配給泓親王,而非大皇子、八皇子?”洪堯問。
許卿卿沉吟片刻,略微明白過來:“皇上這麼做,是因為我與林泓逸有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