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母子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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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太后的寢殿之外,大太監汪如海,衝著太子朱佑樘和張婉,無聲的搖了搖頭。

  朱佑樘見此,只得無奈的一嘆。皇祖母既然不願意見自己,那自己等在這裡,也是無濟於事了。

  「殿下,」張婉上前一步,拉了拉朱佑樘的衣袖,低聲勸道,「太后娘娘想來也是累了,不如您明日再來慈寧宮請安吧。」

  今日周太后和萬貴妃目光相交之時,那眼中閃過的愧疚,張婉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看得清楚。

  這紫禁城中,果然秘密很多啊!

  雖然她還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可周太后此時明顯不想見人的心思,張婉卻是能猜到一二的。

  朱佑樘也不傻,皇祖母既然想獨處靜思,他自然也不會取鬧不走。

  「汪公公,」他抬頭看向了汪如海,「皇祖母既然已經休息了,那本宮就先回去了。慈寧宮這邊,就有勞公公了。」

  「殿下,請放心。」汪如海甩了下手中的佛塵,打了個千,小聲說道,「太后這裡,奴才自當盡心侍奉。」

  說完,汪如海又抬頭看向了一旁的張婉,「張女史,雜家這裡一時也走不開,就勞煩您替雜家,送太子殿下回東宮吧。」

  「公公言重了。」張婉淡笑著點了點頭,而後才跟在太子朱佑樘的身邊,衝著內殿的方向行了一禮,方才轉身離開。

  內殿之中,周太后獨自側身坐在軟塌之上,潸然落淚。

  「娘娘,」汪如海反身回到內殿之中,見此不由心中一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您又何必再多想呢?」

  他知道,周太后如此的傷心,定然是因為今日之事上皇帝的態度,又讓太后想起了當年之事。

  當年啊……汪如海想起當年之事,不由又是暗自一聲低嘆。

  「汪如海,樘兒可曾離開了?」周太后拿起手中的帕子,攢了攢眼角的淚水。親自兒子和自己不親,還好這唯一的孫子,一向孝順。

  「是。」汪如海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奴才已經請張姑娘,送太子殿下回東宮了。」

  「也好。」周太后木然的點了點頭,眼中卻更顯悽苦無助。

  這樣的眼神,讓汪如海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三十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

  那也是一個大雨磅礴的夜晚,當英宗皇帝在土木堡被瓦刺人所俘的消息傳回宮中之時,六宮上下,無不驚慌失措人心惶惶。

  當時,為免主少國疑,于謙等大臣連夜上書孫太后,力諫立郕王朱祁鈺為帝。孫太后抱著當時年僅兩歲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只沉吟了半個時辰,便含淚點頭答應了下來。

  如今想來,當年孫太后不答應也不行啊,那瓦刺人連皇帝都已經俘虜了,眼看就要打到順天府了,只憑兩歲的幼主,又怎麼能坐穩這大明的江山天下呢?

  不過,孫太后在下詔冊立新君之前,卻讓郕王朱祁鈺當著百官的面發誓,永不廢除太子朱見深的儲君之位,且在太子成年之後,一併還政於太子朱見深。

  當時迫於形勢,郕王朱祁鈺很是爽快的就答應下了此事,卻不曾想,就是因為這一句誓言,又為日後的東宮,埋下了多少的禍端。

  汪如海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夜,剛剛才拿到冊封詔書,尚未正式登基的郕王朱祁鈺,就是在大雨之中,闖入了永和宮的大門……

  那一夜,身居永和宮、當時還是貴妃之位的周太后,在寒風之中,看著郕王朱祁鈺的眼神,就如同今夜這般,悽苦無助。

  「汪如海,哀家當年,是否真的做錯了?」周太后低哀的聲音響起,讓汪如海瞬間就從回憶之中,驚醒了過來。

  「太后,」汪如海低下了頭,「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如今,您才是太后。」

  汪如海明白自己的身份,那些帝王之家的是是非非,又豈是他一個閹人可以置喙的!

  是嗎?已經過去了嗎?周太后低頭,哂然一笑。

  若是過去了,為何這麼多年以來,自己十月懷胎歷經千辛萬苦生下的親生骨肉,卻一向和自己不親呢?

  若是過去了,為何這些年來,自己每每午夜夢回,見到先帝之時,便覺得無顏以對呢?

  若是過去了,為何在兒子朱見深的心目中,自己這個母親,卻比不過萬氏一個妾妃呢?

  周太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知道,從朱祁鈺闖入永和宮的那一夜開始,其實,一切都沒有過去。

  可自己當年能怎麼辦呢?自己不過是一農家貧女出身,從小就讀書識字不多。她一無強大的外戚撐腰,二無過人的心機謀略,面對那個她曾經救過又即將登基的朱祁鈺,她又能怎麼辦?

  更何況,對方還以她親自兒子的性命作為要挾,她除了委身與對方,以求對方放過她的兒子,她還能怎麼辦!

  那幾年,為了保住兒子的性命,保住兒子的太子之位,她放棄了一個女人所有的尊嚴,不計一切的討好著朱祁鈺,在宮人暗自鄙夷的眼神之中,努力的苟延殘喘、強顏歡笑。

  當年,若是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恥辱委屈,所換來的一切,不過是如今的母子隔閡,那她還會如此做嗎?

  周太后睜開了雙眼,緊緊的扶著自己的胸口,無奈的一笑。

  她知道,她還是會的。

  只因為,那是她的兒子,是她身上所掉下來的骨肉啊!

  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有想過,和兒子解釋當年的事情;可那樣的屈辱,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她又怎麼能說得出口呢?

  她眼看著自己和兒子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卻又無計可施。

  她試圖彌補過,可是……

  二十年前,兒子初登大寶,想立萬氏為後之時,自己也曾猶豫過,動搖過。想著不過是一個後位罷了,若是能換來自己和兒子的母子貼心,給了那萬氏也是無妨的。

  可當時,錢後不允,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錢後乃是先帝的原配正妻,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貴妃;就算當時兩宮並立為太后,可那也是以對方為尊啊。

  況且,以那萬氏的出身,如此不堪之下,也的確是不能正位中宮。

  於是,在錢後的強勢之下,自己一個退縮,終究是違了兒子的心意。

  後來,錢太后病逝,吳氏又因故被廢,兒子又再一次提出立萬氏為後。可那時的萬氏已經是囂張跋扈之態盡顯,自己又怎麼能將兒子的後宮交給這樣的一個女人呢?

  這一步錯,步步錯,以至於到了如今,兒子和自己,表面上是母慈子孝,實際上卻是形同陌路。

  周太后鬆開了捂住胸口的手,任由淚水打濕了自己的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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