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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不相信我是真心愛你的嗎?」

  愛她?

  他愛她?

  他可以愛她嗎?

  而她又可以愛他嗎?

  「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

  纖雨終於放下刀子,凝聚全身的勇氣緩緩回過身來面對他,面對那個俊朗迷人的年輕人。

  「因為我不但是個已婚的女人,而且整整大了你二十三歲,清狂,從你六歲蹲在我家門口開始,你就是我一手照顧大的,對你而言,我只不過是你母親的化身,而對我來講,你也可以算是我兒子,所以你不可能愛我,而我……我也不可能愛你,我們之間只有類似母子般的親情,這樣你明白了嗎?」

  「不,我不明白!」段清狂憤怒地低吼。「你為什麼老是把我當小孩子看?我已經二十二歲,再一年多就大學畢業了,你以為我連對母親的愛,或是對女人的愛都分不清嗎?我自己也懷疑過呀!高三那年我就懷疑過了呀!所以有整整半年的時間我都沒有來,就是要讓自己搞清楚這份瘋狂的感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告訴自己,如果考上大學之後,我對你的這份感情依然不變的話,才會來對你坦誠自己的感情。可是……」

  他痛苦的閉上雙眼。「那真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見不到你,我好想你好想你,光是要阻止自己來見你就已經費盡我全身的力量了,我根本沒辦法專心念書,以至於考不上任何一所北部的大學,只好重考一年。」

  驀然睜眼,灼灼的目光熾熱地燒痛了她。「但我不後悔,因為那終於讓我明白了我是真的愛你,不是錯覺,也不是誤會。相信我,纖雨,這絕不是什麼戀母情結,我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我對你的愛是真真確確、不虛假的呀!」

  聽著他淒楚地哀告,纖雨低低呻吟一聲,猛然背過身去,雙手緊緊抓住流理台邊緣以支持無力的雙腿。

  「不,那是不可能的!你怎麼可能愛上我?我……我是這樣平凡又不起眼,一點都不漂亮,也沒有迷人的身材,還是個……還是個四十五歲的歐巴桑,你怎麼可能愛上我?怎麼可能?」

  「纖雨,纖雨,我最愛的纖雨,」段清狂輕柔地板住瘦削的雙肩將她整個人轉回來擁入懷中,不顧她的掙扎,有力的臂膀緊緊鎖住她輕顫的身軀。「為什麼要這樣貶低你自己呢?」因為能與她纖弱的曲線密密的契合在一起,他的聲音中隱隱流露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激狂。

  「我愛的是你溫柔善解人意和恬淡優雅的談吐,愛的是你冥思時夢幻般的雙眸與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然流露的沉靜婉約,愛的是你清靈飄逸的氣質,以及那份柔弱中的堅韌,我該死的才不在乎你的表相,更不在乎你的年歲,為什麼你就是不懂?我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你體內這副真實的靈魂呀!」

  纖雨目瞪口呆地睇視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俊臉,烏黑深邃的瞳眸緊攫住她不放,眼底燃燒著兩簇毀滅的火焰,是海樣般的深情,也是暴風似的瘋狂,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那個曾經老是纏著她叫纖姨的小男孩為什麼會說他愛上她了?她只不過是個曾經照顧過他的鄰居媽媽,怎麼可能會愛上她呢?

  一開始不是很單純嗎?究竟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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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州城呂府--

  江南多美女,但在眾多江南美女中,呂盈盈仍是少見的美人胚子,難得的是她在令人不敢逼視的美艷中,卻又是那般端莊文靜、高雅溫婉,全然沒有那種美麗女人所慣有的自負與輕藐一切的傲慢。

  縱使這會兒的她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反而更添一份楚楚動人的韻味兒,難怪她會被稱為江南第一美人。

  「為什麼?爹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一旁的婢女若香欲言又止地瞧了她半天,終於忍不住嘆息道:「這也是小姐您自個兒招來的呀!若香都要您不能說了,可您偏要說,這下可好,老爺一知道您喜歡管家的兒子,不就馬上把他給轟了出去;再知道您有了孩子,就立刻將您許配給人家,雖說老爺是錯了,可他認為這樣才是為小姐您著想呀!」

  「可是爹就不能想想,我都有了孩子,人家不會說話嗎?」

  「所以老爺才會挑上藍家大公子嘛!任誰都知道藍家大公子溫文謙和,簡直是善良得一塌糊塗,這種事他應該能原諒小姐。更何況,娶了小姐對藍家只有好處,事情攤開了,哪邊都沒面子,所以老爺斷定小姐嫁給藍家大公於是最妥當的了!」

  「但……但我喜歡的是崇文……」

  「小姐啊!若香不都說過很多次了,要忍著點兒嘛!」若香溫言低勸。「藍家大公子溫和善良,您盡可以一嫁過去就與他講明了,待崇文公子進京趕考高中後,自然會回來接您和孩子,並對藍大公子有所補償,若香相信,以藍大公子的為人,必定願意成全小姐您的。」

  「會嗎?,」

  「會的,小姐,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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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城容府--

  端著盛滿精緻菜餚的食盤,寶月已在容默春房外罰站許久了,因為老爺派了十幾個家丁看守在外頭,不讓小姐溜走。

  老爺一向拿四小姐沒轍,但這回他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把小姐扔……呃,不,是嫁出去,故而小姐也把自己反鎖在房內,說是要她嫁給那個浪蕩子,她寧願餓死自己算了!

  唉,吊死自己不是更快嗎?

  「小姐,好歹先吃點東西再說嘛!」

  「不吃!」

  「小姐,難不成您真想餓死自己?」

  「怎麼樣?我就是想餓死自己,關你屁事!」

  看這光景,小姐還真是拗上了!

  寶月咬著下唇考慮半天,最後終於決定了。

  好吧!現在只剩下這個辦法了,行不行先試試看再說吧!

  「小姐,您真不吃?」對著文風不動的門,她又問了一次。

  「不吃!不吃!不吃!」語氣還真堅決。

  「這樣啊……其實呢!小姐您想餓死自己也沒啥啦,只不過……」

  她故意把語調放得很曖昧,果然,門內馬上追出問句來了。

  「只不過什麼?」

  「哎呀!您不知道嗎?咱們兩城裡的老百姓都在打賭呢!道是小姐治得了藍家二公子,或是藍家二公子吃定了小姐您,小姐,那賭注可大著呢!」

  寶月大聲又誇張地對門裡的人說,果不出所料,門後立刻傳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那兩道脆弱的門震動得仿佛隨時都可能崩塌了,可惜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好大的膽子,竟敢拿姑奶奶我打賭!」

  「小姐,現下里這還不算是問題呀!問題是,倘若您先餓死了自己,或打死不肯嫁過去,那賭注可就要歸蘇州城裡的老百姓贏了喲!」

  「為什麼?!」尖銳的怒叫馬上又殺了出來。

  寶月悄俏地笑了。「因為這表明是您怕了,所以才打死不肯嫁過去的嘛!」她就不信好強的小姐能忍受得了這一點。

  「你這賤婢,膽敢說我怕了!」門裡的人更是潑辣地狂飆。「信不信我立刻出去活活的打死你!」

  雖然明知小姐不會這麼輕易出來,可聽門內的威脅語氣,寶月仍是忍不住退後了兩步--小姐可是真的曾經差點把人給活活打死了呢!她尚年幼,這花花世界猶未玩夠,實在還不適宜上閻羅殿報到。

  「小姐,寶月哪敢啊!是兩城裡的老百姓會這麼說呀!」

  「他們敢!」

  「當著您的面,他們自然不敢,可背著您呢!小姐,您又聽不見,什麼話不能講?反正只要不被您抓到就行了不是嗎?」

  「……他們真會這樣?」

  聽到小姐的語氣開始猶豫了,反正隔著一扇門小姐看不到,寶月忍不住揚起得意的笑容。

  「自然會啊!小姐,人家藍二公子可是大大方方的允了親事,只有您打死不允,外人怎麼看都是您怕了呀!」雖然小姐任性又惡毒,可她畢竟才十六歲,只要摸清她的脾氣,幾句不用負責任的話隨便激上一激,小姐還是騙得來的。

  「開玩笑,姑奶奶我才不怕他!」又恢復強硬傲慢的口吻了。

  「既然您不怕,小姐,那您就慡快一點嫁過去嘛!只要把那位膽大包天的藍二公子修理成豬頭,屆時不僅沒人敢再說是您怕了藍二公子,而且,那兒也沒有老爺會管著您,不是比在這兒更自由嗎?」

  「嗯……這點我倒是沒有想到……」

  瞧,瞧,這不是心動了嗎?

  「除非您是真怕了藍二公子……」最有力的一擊,包準敵方立刻兵敗如山倒!

  「胡說,我誰都不怕!」

  「那就……」

  「好,看我嫁過去後怎麼整死他!竟敢向我求親?姑奶奶我非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總算搞定了!

  寶月再次揚起笑容,而房門也咿呀一聲開了…… 如同許許多多的單親家庭一樣,當年段清狂的爸爸沉溺於工作,無暇顧及其他,老是忘了家裡還有個餓著肚子的孩子在等他回來,是她心存憐惜,主動要他放學後到她家吃飯、寫功課,直到爸爸回來,即使他爸爸不久後再婚生子,依然保持這種模式不變,因為他爸爸更是忙到沒有空理會他了。

  於是,這個隔壁的小孩就這樣成為她婚後受虐生活中唯一的甜蜜與安慰了。

  段清狂是個非常聰明活發的孩子,又相當早熟懂事,就如同所有做母親所渴望的那種令人驕傲無比的孩子,可是這個令她驕傲又欣慰的孩子卻在考上大學那年突然跑來告訴她--

  「我愛上你了!」

  然而,當時她也僅是一笑置之,並不怎麼在意。

  「是嗎?」

  「你不相信我嗎?」段清狂的語氣憤慨。「我是說真的耶!」

  「是是是,相信,我相信。」纖雨好脾氣地安撫他。

  她是相信,她相信這只不過是少年青春期一時的感情迷惑而已,很快的他自己就會清醒過來,而且覺得自己很可笑。

  「我是真的愛你呀!」

  「我知道,我知道。」

  「那你會接受我嗎?」

  段清狂好似要糖的小孩子般一臉懇求,纖雨不禁好笑地輕撫他的臉頰。

  「會,我當然會接受你。」

  這種話實在不應該亂說的。

  那年冬天,他父親攜家帶眷到大陸工作,他仍留在台灣念大學,她也理所當然地自願擔負起照顧他的責任,要他每天上課前、下課後到地家解決三餐問題。

  她仍然沒有任何警覺。

  然而,之後的兩年間,她開始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因為他不但沒有自青澀的迷戀中清醒過來,甚至隨著他的成長,變本加厲地表現得更露骨了。未經她的同意就直呼她的名字,趁她不備從後面偷抱她,在她耳際呢喃那種令人臉紅耳赤的親匿愛語,甚至強吻她,熱情得毅她難以招架,熱情得令她……無法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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