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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後花園一派寂靜。
許久,一位貴女戳了戳旁邊那位貴女,茫然道:“他在說什麼?你聽清了嗎?”
“我,我聽清了……但是,我好像沒聽懂。”那位貴女回以同樣茫然並漸漸震驚的神情。
“何姐姐,我,我沒聽錯吧?”何有容旁邊那位貴女不敢置信地望過來。
“他在,在說,皇上,皇上不僅沒有廢除皇后的後位,反倒,反倒下令不許任何人再上言請求廢后?”
她的嗓音緊緊掐成一根細線,滾盪進人耳朵里,就好像無數塊相互摩擦的鐵片,叫囂著直往人腦袋裡鑽,嗡嗡作響,頭痛欲裂。
何有容臉色一點點慘白下去,許久,她身體恍惚地晃了晃,唇/瓣微張,呢喃幾近無聲。
“不可能,不可能……”
何夫人帶著何有容急匆匆告辭了,不止她們,所有被邀請來的客人都急匆匆地回家了。
一來擔心家裡的老爺,二來寧遠侯府發生了這等大事,想必也沒有心思再招待她們了。
所有人都離開後,幾位夫人交代下人將後花園打掃乾淨,也急匆匆朝正院趕過去。
主院。
大夫走出來,對當家老太太和幾位老爺夫人道:“侯爺沒什麼大事,只是身體疲乏脫水得厲害,多休養兩天就沒事了。”
“有勞張大夫了。”
“老夫留下了一個溫養的藥方,老夫人只要定時給侯爺一日三餐服下,過上個四五日就沒事了。”
“好的,管家,封一個五十兩的紅包,送張大夫出去。”
“謝老夫人。”
等老大夫離開後,眾人望著層層帷帳掩蓋後的內室,眉心的焦慮再也遮掩不住。
他們已經聽說了宮裡發生的事,但內里具體的內情還得等侯爺醒來後再說。
袁如茹自剛剛聽到事情的大概經過就一直處於懵逼茫然的狀態,此時茫茫然跟著眾人一塊來到爹娘的院子裡,腦子仍舊沒轉過來。
見眾人面上掩不住的擔憂之色,她才恍恍然從懵逼狀態恢復到了半懵逼狀態。
這一切,都是夢吧?
轉過頭,恰好看見陳以凝冷冷淡淡,與整個家族都格格不入的神情,心頭的震驚茫然不甘嫉妒一下子全然化作憤怒噴了出來。
“陳以凝!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現在開心了吧?”
陳以凝轉過頭,冷冷淡淡地看她。
寧遠侯夫人眉心微擰,不滿地走過來,罵她,“你父親在休養生息,吵吵鬧鬧做什麼?”
袁如茹指著陳以凝,告狀,“娘,家裡猛然遭受如此大難,她不僅不跟著一塊擔憂心急,反倒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如此不德不孝之人,依女兒看,就該好好打一頓,然後丟祠堂里任她自生自滅。”
寧遠侯夫人看向一旁靜立的陳以凝,臉色不由漸漸陰沉。
“大……”
“大媳!”
寧遠侯夫人頓住,扭頭,不知什麼時候,老夫人走了出來,她恭敬地應一聲,上前攙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沉沉看了陳以凝一眼,倏忽開口:“家裡小輩一向由你親自教養,茹姐兒更是在你膝下長大,你便是這麼教她不敬重大嫂?”
寧遠侯夫人一驚,撤回手掌,恭敬立好,“兒媳,兒媳……”
“還有茹姐兒,這麼多年家裡一直教你讀書明禮,你便是這麼讀書,這麼明禮的?”
袁如茹滿目震驚,不解,唇/瓣微顫,“祖,祖母,我,我……”
老夫人平靜吩咐道:“來人,將小姐壓到祠堂,跪上一/夜。”
眼角瞥見寧遠侯夫人臉色一白,蠢蠢欲動,她眼神驀然一沉,壓低嗓音,“誰也不許求情,不然一塊跟著跪去!”
寧遠侯夫人頓住,半晌,她臉色蒼白地別過了頭。
袁如茹不敢置信地被押走了,徒留下後頭一派壓抑的沉寂。
老夫人轉向陳以凝,沉沉的臉色緩和幾許,“孫媳兒,聽聞琳姐兒前些日子病了,你不必在這裡候著了,先回去照顧琳姐兒吧。”
又對身旁嬤嬤道:“從我庫房裡取來那隻五百年的人參,給琳姐兒送過去。”
陳以凝沒有推辭,“謝過祖母,那孫媳就先告辭了。”
回來的路上,怕周圍隔牆有耳,雙雯一直壓抑著自己的興奮和狂喜之情,直到回了自個院子,里里外外在自家夫人把持下絕不會外泄消息之處,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雙眼通紅道:“姑娘,咱們二小姐身份穩了。”
她激動得連陳以凝閨中的稱號都喚出來了。
陳以凝呆呆坐下,呆呆地望著前方,視線空落落的沒一處聚焦,整個人心思似乎飄乎乎地飄到了遠空,飄出了這個滿身桎梏的牢籠,恍惚間,她似乎回到了少時,同二妹一起生活在府里,暢想未來繁華似錦的年華。
不知過了多久,神思尚未回歸,身體卻已誠實地做出了反應——
兩行清淚緩緩滑落,平靜的唇/瓣陡然顫抖起來,抖動越來越劇烈,頻繁,倏忽,她一把抱住身前的雙雯,無聲痛哭。
雙雯哽咽著回抱住自家姑娘,像是不斷安慰又不斷肯定地呢喃道:“姑娘,別哭,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只要二姑娘不倒,咱們陳家就還有希望,只要陳家有希望,咱們身後就永遠有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