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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孱羅敷猶在驚異,娘娘話音一轉,視線已是直直越過二人,向她們身後一姑娘招了招手。
羅敷方才錯過了這位的好戲,羅孱可是親眼所見。確實是位琴棋書畫俱佳,難得家世背景也極顯赫的女子。
“靈巧這姑娘,模樣性子再到才藝,皆是端方大氣,這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吶。”娘娘拍拍那姑娘的手,笑的極其和樂,要她低下頭來,親自將一枚花鈿貼在她額上。
“美極了不是。”娘娘捧了捧她的臉頰,顯見是對自己的選擇很是滿意。
“這另一枚花鈿,本宮也有安排。”
原本人選已經定下,有些喪氣的眾人,聽到這話皆又活泛起來。羅敷認真聽了聽,娘娘說完上面那句話,似乎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羅孱搖搖羅敷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極是期待的模樣。
娘娘衝著羅孱招了招手,“羅孱來。”
這邊被點到名的羅孱卻呆愣原地,小嘴微張,以一副徵詢的表情看向羅敷。
“去呀,快去。”羅敷雖有些失望,卻也由衷為羅孱欣喜。不知娘娘要如何安排羅孱的名頭。
“國色天香是咱們靈巧,羅孱這邊雖遜三分,卻也不俗,賜你‘旋娘子’的封號,這枚花鈿便賞了你吧。”
羅孱只覺娘娘呵氣如蘭,將那呵膠吹的化了些,在花鈿上黏上幾滴,輕輕貼在她額間,這動作美得不可思議,令她仿若置身夢境,輕易不願醒來。
遠處的文彥舜不覺鬆了口氣。
這邊散了場子,羅孱卻不見了蹤影,秦家只備下一輛馬車,羅敷怕自己先離開,羅孱不好回去,只好在人群里挨個的問。
她今日石榴裙的裙擺極大,走起路來也不方便,跌跌撞撞的出了門去,鞋也被踩掉了一隻,本欲低頭去撿,不想正被一群人擠在中間,推推搡搡下也不知那鞋子掉去了哪裡。
真是晦氣。
羅敷情緒很是低落,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擠著向外去,停下來欲等人群散盡了再出去。十王府街上花燈照著整條街都亮堂堂,羅敷提裙向沁陽王府的觀景閣走了過去。
都說整個建南城裡就屬沁陽王府的觀景閣視野最為開闊,景致極佳,周圍已有不少人要上去一觀盛景,羅敷自然也十分心動。索性不管丟失的那一隻鞋,深一腳淺一腳的上了閣。觀景閣上下六層,只是一至三層人多些,燭火也亮,越是往上人少些,黑燈瞎火的沒人樂意往上走了。
這倒正合了羅敷的意了,一氣兒跑了到觀景閣頂上,看下面來來回回晃動的人影,那麼渺小,再看遠處成片的燈影,美得不像話。她看的正入迷,一旁突然出現個人,同她一樣的姿勢,倚著圍欄登高遠眺。
羅敷扭頭盯著他,“小叔叔一向神出鬼沒的麼?”
“不是,不過是因為一直跟著你。”他不看她。
“跟著我做什麼。”羅敷覺得小叔叔時常就像孩子似的粘人,這比喻有些好笑,她抿唇笑笑。
“沒辦法把目光從你身上移開。”田亞為嘆息似乎又是愉悅,“從跟在我身邊的小不點,逐漸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淺笑或是起舞,佯怒或是玩笑,叫人忍不住想要把你藏起來……”
“因為是是一家人啊,自然看什麼都是好的。”羅孱插嘴道。
此時此刻,竟然有些心慌。小叔叔今夜很不一樣,每句話每個字似乎都直擊心底,像戀人間纏綿的呢喃,令人不禁顫慄。
羅敷覺得今日自己的心柔軟異常,差一點就要淪陷,卻依舊得鎮定自己。
“不——是——”田亞為不再看他,這一字一頓,說的那樣真摯。
他應當是喝了些酒的,羅敷能聞得到淡淡的,若有似無的酒香味道。料想喝的不算少,說話時喘息聲很是明顯,因此字字句句似乎比平日裡更有些分量。
六層的觀景閣上,月光沉沉如水,將立在圍欄前的男女身影拉長,交織。羅敷原本兩臂支在圍欄上,漸漸直起了腰身,展開披帛將裸露在外的雙臂裹了起來,稍稍能抵擋些高處的冷意。
小叔叔想也不想的否定了羅敷的話,卻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將話題進行下去,指甲扣著掌中的紅漆欄杆,深深吸進兩口氣。
夜裡的氣溫這樣低,涼氣吸進喉管,刺激的人不自主咳嗽兩聲。
“羅敷……”
“嗯?”
“在你眼中,我是怎樣的人?”
“小叔叔想聽哪一方面呢?”
“無關小叔叔這一身份的,任何一個方面。”
他話音裡帶了些許的渴求,羅敷不知所以,呆呆望著他回了句,“那又是什麼意思?”
“若我不是你的小叔叔,單單是田亞為這個人,你認為我是怎樣的人?”
羅敷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疑問好似也煙消雲散,“小叔叔孩子似得。”
她笑,他卻突覺那笑分外刺眼,令他不知如何處理心底埋藏的那一份令人不齒的念頭。這念頭折磨的他幾近瘋魔,可她卻毫不知情,仍舊與他叔侄相稱,實在太過諷刺。
“當然是可靠又溫和,讓羅敷覺得信得過的長輩啊。”羅敷將披帛裹得更緊,這薄薄一層輕紗,實在抵擋不住高處絲絲入骨的寒意。尤其穿堂的風從這頭鑽過那頭,將羅敷一頭青絲吹起飄飄搖搖,縱然縹緲如仙,卻冷的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