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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頌平無語。

  仲世煌道:“事實證明,他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這次輪到一桶無語,半晌才道:“他運氣不好。”要不是運氣不好,怎麼會突然吐血死了?

  關於這點,仲世煌倒也承認。不過他想的是,一定是上天看他造孽太多,所以收了他。事情問得差不多,他拍拍衣服站起來:“把其他人召集起來,好好安葬他們。”

  這次行動,世青基地出動四十五個異能者,連許長生等人在內,折損二十二個,只剩下一半,可以說是世青基地建立以後,折損人數最大的一次。

  幾個土系異能者將人埋好,金系異能者又從村子裡招來鐵器,給他們豎好墓碑。

  許長生勾結辣手黑,一樣給了下葬的待遇,但沒有立碑。

  等他們收拾好一切,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村里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開車上路不太安全。饒是如此,大多數人仍希望立刻離開。看過同伴被辣手黑燒過的屍體,他們對這裡已經產生了深深的排斥感。

  耿頌平的悍馬不能再用了,其他人擠了一輛奧迪給他們。

  溫故見他們一個個累得東倒西歪,自薦當車夫。

  周伏虎和耿頌平都累得不想動,自然不反對,倒是仲世煌還記得溫故沒有拿到駕照,提出異議。

  溫故道:“疲勞駕駛更危險。”

  仲世煌道:“你昨晚一夜沒睡吧?”他清楚記得,昨晚自己是突然昏睡過去。這不合理,唯一的可能是當時在自己身邊的趙樹青動了手腳。這一點讓他懷疑趙樹青的能力恐怕不止是治療系這麼簡單。具體的他還不清楚,不過願意等他親口告訴他。

  溫故打了個哈哈道:“你看我像嗎?”

  仲世煌摸摸他的臉:“別忘了,回去好好談談。”

  “……”

  無論如何,溫故如願以償地坐上駕駛座。周伏虎、耿頌平和老范擠後面,仲世煌坐副駕駛。

  “大家系好安全帶。”溫故車長發話。

  前後響起整齊地系安全帶聲。

  溫故發動汽車。

  “開慢……”仲世煌話沒說完,車就she了出去。

  44淨化之鼎(上)

  原本的計劃是開回之前的招待所睡一晚,等第二天天亮再回去。但領頭的錯過了路口,從晚到早,就中途加了次油,一路飈回虎城。其他車跟在他後面,竟也沒掉隊。

  天光大放,車隊跟著奧迪浩浩蕩蕩地回虎城,得到基地熱烈歡迎。

  一進城,車隊進入西站,仲世煌讓他們明天去領任務報酬,然後原地解散。這次任務,除許長生與心懷不軌的那批人外,只有童哥帶的那批異能者損失慘重,其他人怎麼去怎麼回,一點兒都沒動過。

  一桶被關入北水分局。他雖然是雙系異能者,但最初覺醒的火系並沒有大的發展,噴出來的依舊是小火,反倒是土系異能後來者居上。因此他的牢房待遇比照大鬼,也是吊著。

  奧迪車物歸原主,溫故戀戀不捨,回頭看到老范和耿頌平背靠背坐在一起,疑惑道:“還沒睡醒?”

  耿頌平氣若遊絲地抬起眼眸:“壓根沒睡過。”

  老范捂著胸口道:“我居然還活著,心臟也還在。”

  耿頌平道:“我都看到我的墓志銘上寫著‘此單身青年死於交通意外’的字樣。”

  老范同情地拍拍他。

  溫故辯解:“我的車開得很穩。”

  耿頌平反駁:“不是開得穩,是飛得穩。”

  溫故很高興:“那也是穩。”

  “可是手邊沒有降落傘,我心裡不踏實。”耿頌平和老范互相攙扶著站起來,搖手告別。老范與他們相識於基地建立之前,人品過硬,又有過命交情,所以才找他合作。老范也不負所望。

  仲世煌從溫故背後摟住他的脖子:“累不累?”

  溫故搖頭說不累。

  “那麼我們現在找個地方談談。”

  “……”溫故側頭看他,臉正好撞在仲世煌的鼻子上。

  仲世煌抓住機會湊過去,鼻子和嘴唇緊緊地貼著他的臉,怕被拒絕,手也用著勁兒。

  溫故縮了縮脖子,又無處可避,眼角看到耿頌平和周伏虎朝著邊指指點點,見他看過去,又急忙作遊人狀。

  “有人。”溫故手肘拐了他一下。

  仲世煌咧嘴笑,用鼻子蹭蹭他的臉,低聲道:“你不怪我了吧?”

  溫故愣了愣,“怪你什麼?”

  仲世煌抬手摸他的胸口:“這裡。”指尖輕顫,比噩夢更可怕的回憶瞬間席捲而來。他摟緊懷中的人,聲音微微發抖,“我不是故意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溫故道:“我知道。”

  “很抱歉當時沒有相信你。”

  “不是你的錯……”

  “……我愛你。”仲世煌雙臂摟著他,微微側過頭,虔誠地吻上他的髮鬢,耳輪,然後咬住他的耳朵,用舌頭慢慢地舔舐著。

  溫故耳朵熱得冒火,喉嚨也冒著煙,身體不由自主地縮起來,但箍住他的雙臂一點都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兩人糾纏著扭來扭去,看得周伏虎目瞪口呆。

  “他們……”

  “鬧著玩。”耿頌平道。

  周伏虎道:“你當我瞎子,都,都親上了。”

  耿頌平道:“其實也沒什麼,日久生情,人之常情。”他說完,就發現周伏虎用十分嚴肅警惕的目光看著自己,“……我和你不可能。”

  周伏虎仍狐疑。

  耿頌平道:“那是帥哥的權利。”

  周伏虎看看他的臉,又看看遠處仲世煌他們的臉,認同地點點頭。

  耿頌平:“……”自己隨口這麼一說,他竟然還信了!

  一輛寶馬在路口飄移著過來,斜插入停車場,車上下來一人,溫故看著眼熟,仔細想了想,才想起是劉漢思被孟瑾堵在包廂那次,作孟瑾代言人的那個孫灝。

  仲世煌見孫灝跑過來,嘴唇蹭了蹭溫故的臉,輕笑著說:“你還有很多事沒告訴我,我們回去繼續談。”

  等孫灝走到近前,仲世煌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手。

  “請小仲先生馬上去市中心醫院。”

  仲世煌臉色一變:“爺爺怎麼了?”

  孫灝道:“仲老先生活動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正在手術室搶救。”

  仲世煌搶了他的鑰匙就跑。

  溫故不敢怠慢,飛撲上車后座,門還沒關,車已發動。

  耿頌平和周伏虎都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後車門自動關上,車揚長而去。

  車內氣氛緊繃。

  仲世煌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畢露。溫故從後面爬到前座,擔憂地看著他的側臉,低聲道:“好人有好報。仲老先生這麼好的人,不會有事的。”

  仲世煌雙唇抿成一條線,也不知聽進去幾分。

  溫故知道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沒用,默默地加快車速。幸好時間尚早,路上並沒有多少車輛,一路暢行無阻。

  到醫院,仲世煌將車隨便一丟,衝進醫院,一手拉開掛號的病人,對著窗口吼道:“仲敦善在幾樓?”

  “三樓。”溫故看到白無常對他比了個三字。

  仲世煌返身往樓上跑。

  溫故走到白無常面前:“人呢?”

  白無常道:“若非仙人擾亂命數,胡亂增加壽元,仲敦善三年前便已魂歸地府。”

  溫故慚愧地低頭:“一人做事一人當。擾亂命數的是我,希望尊使不要為難仲敦善。”

  白無常擺手:“放心!吾等沒有大仙的法力,不敢肆意妄為!”他留在這裡,就是想試探溫故是否還會強行篡改天命,見他這次沒有為難的意思,放下心來,轉身離開。

  溫故想到仲世煌上次悲痛欲絕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他可以救仲敦善一次,救他兩次,卻不可能無止境地救下去。仲敦善畢竟是凡人,仲世煌遲早要面對這一天。只希望,今日的仲世煌比當日堅強。

  他走到三樓,就聽仲世煌的狂吼聲。

  “溫故!”

  “你出來!”

  “我求你,你出來。”

  “我答應你修仙,我答應!這次不用爺爺百年,只要你救我爺爺,我立刻修仙!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

  “我求你……”

  這次沒有人攔在手術室里。仲世煌跪在手術台前,手緊緊地握著仲敦善的手。孟瑾和鄭晟羽站在他身後,一臉愧色。

  孟瑾看到溫故愣了愣,目光在他衣服上轉了一圈,有些瞭然,默默地拉著鄭晟羽離開。

  溫故在仲世煌身後蹲下,手默默地搭著他的肩膀:“仲世煌。”

  仲世煌肩膀猛烈地抽動起來,哭聲被壓抑在喉嚨里。這一次,他沒有像上次那樣聲嘶力竭地嚎哭,可是悲傷和哀慟凝聚成沉甸甸的鐵球,壓得他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溫故抱住他的腰,身體輕輕地貼上去。

  仲世煌身體微微一震,細細的哭泣聲從齒fèng里泄露少許,又很快被咬住。

  溫故溫柔地撫摸他的腦袋,無聲地傳遞關懷。

  仲世煌緩緩地張嘴,“三年前,大鬼刺殺我爺爺,也是被送進手術室……”抓著仲敦善的手微微一緊,他咬著牙根,哽咽得說不下去,半晌才道,“爺爺他也是這樣……後來,溫故救了他,他是神仙。為什麼這一次……這次為什麼……為什麼?!”

  溫故無言以對。

  “爺爺一點都不老……他應該長命百歲……”

  溫故慢慢地鬆開手。明知道仲世煌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仍覺得那一聲聲質問都是針對著他。

  而他,無力反駁。

  仲世煌飛快地抓住他撤開的手,用力地往自己身後一拉,緊緊地抱住溫故:“樹青,趙樹青。”

  “嗯。我在。”溫故撫摸著他的後背。

  “不要離開我。”

  “……好。”溫故鄭重地應承。

  仿佛感受到承諾背後的誠意,仲世煌將頭埋進他的頸窩裡,嚎哭聲被困在他的嘴唇和溫故的肌膚之間,如兩人的共鳴。

  溫故抱著他,像抱著一團火。

  隔著肌膚傳來的熱度直入心底,近於火辣。

  仲世煌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葬禮——對處處見屍骨的末世而言,選期擇址,請友觀禮,的確是很盛大。暗地裡也引起基地部分人的不滿,認為死在狗尾村的異能者是烈士,卻只有就地埋葬的待遇,而仲敦善不過是個年紀老邁,占用醫療設施的非異能者,葬禮竟如此奢侈,完全凸顯了仲世煌的獨裁。

  流言傳到溫故和耿頌平這裡,就戛然而止,誰都沒有告訴仲世煌。不過就算告訴了,仲世煌也未必理睬。

  仲敦善過世之後,仲世煌變得沉默寡言,用耿頌平的話說,就是回到了趙樹青剛“死”的那一會兒。而溫故每次看仲世煌都能看到他盯著自己,眼神幽深莫測,與他視線相對時才會有些許溫度。

  耿頌平提出找個心理醫生給他看看。

  可惜這是末世,找心理醫生比找土行孫要難得多。

  孟瑾建議讓溫故和仲世煌好好談談,耿頌平附議。

  溫故為難,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可是具體怎麼談,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從溫故到趙樹青,從趙樹青到溫故,從溫故到顧昔,從顧昔到趙樹青,他已經堆積太多謊言。要解釋,就必須釜底抽薪,將整個謊言搭建的樓房都拆除。可是,現在仲世煌是否能夠接受?

  如果他問為什麼不救仲敦善,自己又該怎麼回答?

  溫故頭抵著窗,看著玻璃上的倒影,腦袋亂成一片。倒是可以用清心咒靜心,只是問題依舊是問題。

  “想什麼?”仲世煌從他身後抱住他。

  溫故身體僵了僵。仲世煌還有一項改變,喜歡時時刻刻地粘著他,行為也越來越親密大膽。他不知所措地轉過身來,“我……”

  剩下的話被仲世煌含入口中。

  溫故驚得後退,身體重重地貼在玻璃上。

  仲世煌含著他的下唇,慢慢地鬆開,眼睛緊緊地望著他,仿佛要看到靈魂深處每一寸每一分,“嗯?你什麼?”

  溫故抬起胳膊,拉開兩人的距離,“沒什麼。”

  仲世煌雙手撫摸著他的胯部,低頭想了會兒,突然抬頭道:“樹青,我們在一起吧?”

  溫故啞然。

  “在一起好不好?”仲世煌手微微用力,再度拉近兩人的距離,嘴唇慢慢地湊上去,“嗯?”

  “仲世煌。”溫故從他的懷抱里鑽出來,撓撓頭,“我們先談談。”

  仲世煌退後半步,收回伸出的手,側頭笑了笑,“嗯。好啊,談談。”

  溫故道:“那天我聽你提到神仙。”

  仲世煌身體繃緊,臉色霎時黑下來,“那不重要。”

  “你說你答應修仙。”

  “我說那不重要!”仲世煌粗魯地打斷他。

  溫故被吼得呆住。

  仲世煌深吸了口氣,走到他面前,伸出雙手,撫摸他的胳膊,想藉此來平靜雙方的心情:“你也有很多事情瞞著我,不是嗎?那天你明明被打中了心臟,卻完好無損地站起來離開。這三年你去了哪裡?你說你不怪我,那為什麼不回來看我?”

  溫故啞口無言。

  仲世煌親親他的額頭:“過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所以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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