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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伏虎搶先卡在兩人中間,屈起膝蓋重重地踢在梁炳馳的命根子上。

  梁炳馳全身上下只有雙手金屬化,其他部位與常人無異,頓時痛得齜牙咧嘴,捂著褲襠倒在地上。

  等溫故回過神來,梁炳馳和阿森已經被仲世煌和周伏虎擺平,大鬼和一桶正要開車逃跑。

  毫不猶豫地,溫故彎腰撿起阿森手裡的槍,一槍打爆他們的車胎,這一招是從梁炳馳對付劉漢思時學來的。

  大鬼的車震了下,斜停在門口的位置。

  仲世煌見周伏虎制住梁炳馳,稍稍鬆氣,一轉頭就看到大鬼和一桶提著錢從車上跳下,朝自己的車跑去。另一頭,趙樹青拿著槍衝過來,似乎想與他們會合。

  趙樹青與他們一夥。

  趙樹青要跟他們走。

  這兩個認知焚燒他所有的理智。

  他死死地盯著溫故,沉著地舉起手,瞄準手腕,扣動扳機。

  子彈襲來。

  溫故怔住了。

  仲世煌要殺他。他竟然噁心自己到這個地步。

  ……只是這槍法委實太差。

  溫故心念電轉,眸光一凝,大大方方地轉過身來,硬生生改變那顆本應擦身而過的子彈的軌道,穿透自己的心臟。

  既有所求,便如其願。

  血花從粉紅牡丹花花蕊正中噴濺,落在瓣上,點點滴滴,滴滴點點。

  溫故看著呆怔的仲世煌,緩緩跪坐在地,心想:我若是告訴他,並非我劫持劉漢思,而是劉漢思劫持我,不知他會信幾分?若是信了幾分,又會愧疚幾分?

  彼時,天地俱寂。

  一人一仙相距數米卻如隔海遙望,一個失魂落魄,一個寸步難移。

  “砰砰”兩聲,大鬼和一桶關上車門,駕車呼嘯而去。

  驚散的魂魄瞬間收回。

  仲世煌如夢初醒,雙腿一軟,竟也跪坐在地,須臾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將溫故摟在懷裡,一手攬著他的腰,讓他靠著自己的胸膛,一手顫抖著拿手機打電話給救護車。其實看傷口位置,他知道就算立刻送醫院也可能晚了,可是他不敢這樣想,也不能這樣想。

  溫故看著他惶急地報地址,聲音近乎怒吼,心裡的那點寒意慢慢地消散開,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手。

  仲世煌的偽裝瞬間崩塌。他抱著他,頭埋在他的肩窩裡,失聲痛哭道:“我沒有想殺你。我只是不想讓你走……你為什麼要走?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

  原來不是他的槍法差。

  溫故柔聲道:“我知道,不怪你。”

  仲世煌用臉貼著他的臉,手指緊緊地扣住他的手指,嘴唇溢出的聲音像風中飄蕩的花絮,仿佛風一吹,就抖散了:“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我什麼都答應你。求求你,不要死。”

  溫故道:“你答應我一件事。”

  “好,你不死,我什麼都答應你。”

  “死亡很可怕,很痛。”溫故擠出一絲微笑,“如果可能,不要死,永遠不要。”

  “好,我不死,你也不死。”

  他覺得已經沒有說出真相的必要。誰都不會懷疑,抱著他的人已經愧疚得無以復加。“好好活下去,連我那份。”

  仲世煌已經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知道自己一鬆手,懷裡的溫暖就會消失。

  溫故繼續道:“答應我。”

  含在眼眶的淚珠抖落,仲世煌怒吼:“你不會死!”

  溫故:“……”

  周伏虎帶著梁炳馳過來。

  梁炳馳看溫故的眼神有點奇怪。

  仲世煌和周伏虎都希望溫故撐住,所以並未注意他過度冷靜和“健康”的表現,梁炳馳是局外人,自然注意到一個身受重傷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該表現得這樣鎮定和“強壯”,但胸口迸出血花又是實實在在的。

  溫故注意到他探究的目光,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撐”下去,用力地抓住仲世煌的手:“記住我的話。”

  仲世煌哭得一塌糊塗,死死地抱住他:“你每天在我耳邊提醒……我才記得住。”

  溫故嘴唇貼著他的耳朵,輕聲道:“對不起。”

  仲世煌只覺得懷裡一輕,慌忙去看,“趙樹青”溘然而逝。

  “樹青?”

  “……樹青?”

  “趙樹青!”

  溫故看著仲世煌抱著傀儡嚎啕大哭,慢慢地背過身,仰頭看長空,深深地吸了口氣,嘆息。

  警察與救護車先後趕到。警察大部分從龍城來,當地警方是配合辦案,案子還是交由龍城審理。

  阿森迷迷糊糊醒來,就和梁炳馳一道被帶上警車。

  仲世煌死死地抱著趙樹青的“屍體”,連上車也不肯撒手。

  周伏虎打電話給耿頌平匯報情況,關於趙樹青和仲世煌的那一段因為有警察在,他含糊帶過,具體細節用簡訊發過去。梁炳馳臨走前看向仲世煌的那一眼,叫他心生警惕。趙樹青死在仲世煌的手裡,要是梁炳馳把這件事咬出來,會很麻煩。

  沒想到的是,梁炳馳還沒有開口,仲世煌就主動投了案,耿頌平帶律師來救駕已經太遲。

  溫故見仲世煌被扣留,立刻去找耿頌平和那個律師。

  他們正和周伏虎一起討論這件事。

  耿頌平道:“讓小仲先生翻供行不行?”

  律師說:“根據周先生說的,警察在現場撿到了那顆致命的子彈,槍上又有小仲先生的指紋,只要做個彈道測試就一清二楚。自首是對的,這樣才能掌握主動。好在死者是綁匪,我們可以用正當防衛的角度來辯護。”

  耿頌平愁眉緊鎖。

  溫故也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死”竟然會給仲世煌惹來大禍。既然事情因他而起,那麼是否可以以他消失來收尾?

  他剛起這個念頭,周伏虎就問:“要是屍體不見了……”他下意識地看了耿頌平一眼。

  律師道:“這已經不是屍體的問題了。別忘了,現場還有兩個人證。”

  “那個綁匪當時已經暈過去了,只有梁炳馳和我看到。”周伏虎不說話了。梁炳馳一定會咬著仲世煌不放。

  律師道:“別那麼悲觀。當時匪徒手裡有槍,還有人質被擊殺,你們還擊完全在情理之中。”

  耿頌平道:“你有多大把握?”

  律師道:“話不好說得太滿。但仲世煌先生是成功人士,形象良好。梁炳馳前科累累,與仲先生有仇怨。從各方麵條件來說,對我們有利。”

  耿頌平道:“我想要萬無一失。”

  律師苦笑道:“除非那人死而復生,不然哪來的萬無一失。”

  溫故聽了,心中一動。

  一個穿著胸口沾血的白色牡丹花襯衣的青年站在停車場左右張望,似乎在找什麼人,過了會兒,門房的警衛過來。兩人交談片刻,青年從大門口走了。

  錄像被反覆播放了十幾遍,電腦房也確認沒有作假痕跡,青年張望時,曾面朝攝像頭,臉拍得清清楚楚,與那個趙樹青一模一樣。

  那個與他交談的警衛也被叫來詢問,對方只是問他公交車站在哪裡。警衛再三確認他與照片上的趙樹青是同一個人。

  但這個結果卻讓警察徹底懵了。

  一個躺在驗屍房裡等待驗屍的屍體大清早地跑出來,在警衛面前大搖大擺地離開,這樣的奇聞就算鬼故事也少見。要是鬼好歹還避個陽光,他竟連這樣的估計都沒有。

  可這件事就在他們警局裡發生了。

  警察又提問仲世煌,梁炳馳和周伏虎。

  仲世煌一口咬定自己殺了人。周伏虎語焉不詳,只說當時看他中了槍,具體怎麼中的,中了哪裡並不清楚。梁炳馳聽完問題,臉上出現奇怪的表情,沉思片刻後才咬定是仲世煌殺人。

  三個人的反應讓警察摸不著頭腦,可是“屍體”生還離開,兇手自然罪名不成立。雖然有警察提出雙胞胎論,可一來沒有任何人能證明趙樹青有個雙胞胎,二來,若真有雙胞胎,他是怎麼進來的,屍體又是怎麼離開的?這些問題雖然能用千奇百怪的理由解釋,可最終淪為幻想。加上耿頌平居中斡旋,這件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仲世煌被無罪釋放。

  仲世煌從警局出來,曬著白日艷陽,竟有些支撐不住,身體晃了晃,便被耿頌平抱住。

  耿頌平原想告訴他,阿森招供說趙樹青和他們不是一夥,也是被脅持的,可仲世煌以為趙樹青是梁炳馳同黨已經是這副樣子,要知道錯怪了他,還不知道會傷心到什麼地步!他不敢拿他的身體冒險,將話咽了下去,在心裡默默向趙樹青道了聲歉,打算等仲世煌精神好一些再說。

  仲世煌上了車,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窗外,連耿頌平問他話都沒反應,直到看見蛋糕店,才突然問道:“今天幾號?”

  耿頌平道:“一號勞動節,怎麼了?”

  仲世煌道:“停車,我去買樣東西。”

  耿頌平將車停到路邊。

  仲世煌跌跌撞撞地下了車,跑進蛋糕店。

  耿頌平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看到他提著蛋糕上車,“誰生日?”

  仲世煌抱著蛋糕道:“樹青。”

  耿頌平不敢再問,過了會兒,後面又低聲地自言自語:“已經過了。”

  這些天發生的事都是瞞著仲敦善的。耿頌平也不敢將失魂落魄的仲世煌送回去,先將他送回公寓,又叫來周伏虎陪他,他去仲敦善那裡備個案,順便處理劉漢思的後事。

  劉漢思父親魏天成是知名商人,兒子死在國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件事本應該留給仲世煌處理,不過他現在眼睛只容得下蛋糕,耳朵只聽得見樹青,其他大概和空氣沒區別。

  他走後,周伏虎不敢放仲世煌一個人,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親手殺死喜歡的人對仲世煌打擊太大,除了自己,他找不到第二個可以記恨的對象,這種近乎於自殘的精神凌虐讓喘不過氣。

  他打開蛋糕,點上蠟燭,關掉燈,然後閉上眼睛許願。

  “有空回來看看我。”仲世煌以為耿頌平動用手段,買通什麼人編造了謊言,壓根不信死而復生這一套,所以願望是針對趙樹青的魂魄。

  這裡坐著一個人,過得卻是兩人世界。

  門口的周伏虎覺得自己很多餘,默默地退出來,關上了門。

  仲世煌吹滅蠟燭,一個人坐在黑暗中發呆。

  突然,一雙胳膊輕輕地抱住他的脖子,熟悉的氣息讓他整顆心差點激動地跳出胸腔!

  32意外之外(下)

  “樹青。”仲世煌的呼喚聲極輕,也不敢回頭,生怕將魂魄驚走。他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圍著脖子的胳膊,確定對方沒有退縮,才放心地抓住。

  溫故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一時衝動抱住他,做完才發現,這個動作猶如饑渴時的一杯清茶,瞬間平復心中焦躁,說不出的熨帖。

  “你別走。”仲世煌抓著他的手微微用力。

  溫故沒說話。

  “我找道士幫你。”

  “興許找到一具合適的身體就能還陽。”

  “就算不能還陽也沒關係,我會造一幢沒有窗戶的房子,密不透風,不讓陽光曬進來。”

  “樹青,你說說話。”

  “……你一直不說話,我有點害怕。”

  溫故抬起手,在他腦袋上輕輕一敲。

  仲世煌立刻感覺到一陣難以抗拒的暈眩襲來,眼皮子重如泰山,不顧掙扎地壓了下來,想要扭頭看看身後,可身體無法配合。昏迷前,他隱約聽到那人繞到了前面,溫柔地說:“蛋糕很好吃,謝謝。”

  仲世煌醒來時,四周大亮。

  周伏虎拍著他的肩膀,擔憂地看著他。

  仲世煌突然捏住他的手,怒吼道:“誰准你開燈?”

  周伏虎被吼得莫名其妙,委屈道:“您要是困,不如上房裡睡。這裡容易著涼。”

  仲世煌道:“你進來時,有沒有看見什麼?”

  周伏虎疑惑道:“看見什麼?就看到你趴在桌上睡了。”

  仲世煌失望地“哦”了一聲,呆坐在那裡,分不清楚脖子上的觸感是真實還是夢境。

  “光吃蛋糕怎麼頂飽?我讓小飛下去買點快餐吧。”

  周伏虎說完,仲世煌的神色就變了,既哀傷,又慶幸,悲喜交織,眼睛死死地盯著八寸蛋糕上被吃掉的那一小塊兒,嘴裡喃喃道:“傻瓜,還是喜歡碳烤大餅。”

  周伏虎道:“小仲先生?”

  仲世煌道:“我要吃碳烤大餅。”

  周伏虎:“……”雖然是大家少爺,但,真好養活啊。

  “請法力高強的道士來,還有得道高僧。”

  周伏虎點頭答應。出了那麼多事,請道士和高僧過來做幾場法事去去晦氣也好。

  “算了,我親自去請。”仲世煌覺得應該鄭重些。

  周伏虎道:“梁炳馳的同黨還在逃,您最好不要隨便外出。”

  一提到梁炳馳,仲世煌神色就變了,新仇舊恨加一起,他很不死親手摺磨死這個人,“耿頌平呢?”

  耿頌平正在驚恐中。

  劉漢思的死因沒什麼疑點,驗屍結果和阿森等人的口供一致,很快就能領回來。耿頌平交代手下先找一副棺木入殮,具體等他向仲敦善匯報,魏天成那裡有了說法再說。

  等他處理好所有事來到大宅,剛進客堂就看到一片慌亂的景象,口袋裡手機催命符似的亂響,保鏢看到他像看到救命稻糙。他正想問什麼事,就看到仲敦善被兩個保鏢用床單裹著抬出來,花白的頭髮一半浸在血里,紅白紅白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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