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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頌平:“……”

  送他出門的溫故疑惑道:“什麼鵲橋?”

  “沒什麼。”耿頌平奇怪自己竟然開這樣的玩笑。更奇怪的是,手機那頭竟然沒有反駁,要不是還能聽到輕輕的呼吸聲,他幾乎以為對方已經離開。

  手機在雙方默許中無聲無息地中斷。

  仲世煌拿著手機,無意識地塞進嘴裡,用門牙輕輕地啃著,腦袋裡不斷閃動著耿頌平說的鵲橋兩個字。如果他是鵲橋,那他和趙樹青是什麼?牛郎織女?

  ……

  還真有那麼點像。

  他想見趙樹青,喜歡看到他時心漲得鼓鼓的滿足感,討厭看不到他時的空虛,具體原因他依稀明白,暫時卻不想深究。很多問題一旦認真了,就會變得複雜,一旦複雜了,就會混亂,只有等問題自己成熟了,牢固了,才能著手剖析和解決。

  他願意等到那一天。

  現在,只要維持現狀,將那個人守在視線內就好了。

  兩天後,胡勝才交通肇事案傳來新進展。

  有目擊者證實,胡勝才當日開著轎車去鑼鼓村給廠長母親送東西時,並不是一個人。另一個人坐在后座,戴著鴨舌帽,下顎很寬,曾拉下車窗吐痰。

  根據這條線索,徐正偉在鑼鼓村口由廢棄工廠改建的停車場裡打聽到,幾天前也有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在那裡租了一年的車位停一輛黑色桑塔納,在陳發被殺和胡勝才撞車那天被開走,至今沒有回來。

  可惜目擊者和停車場收費人都沒看清楚他的外貌,只記得他穿著一件咖啡色夾克衫,戴著頂打鉤的黑色鴨舌帽。

  顯然,陳發和胡勝才死後,這個鴨舌帽男人將是追查的主要線索。可惜這條線索太模糊不清。

  耿頌平說:“我查過胡勝才的背景,初中輟學,在Z鎮的洗車場當過兩年的洗車工,後來去一家三星級酒店當泊車小弟,被說手腳不乾淨,最後去了木材加工廠。和趙樹青的經歷有點像。”

  仲世煌不悅:“根本沒得比。”

  耿頌平隱隱覺得他對趙樹青的感情超越了一個僱主對保鏢的感情,有點不正常,但想到兩人生死與共過,又覺得自己太多心,順著他的話笑了笑:“那倒是。要是不知道趙樹青的經歷,誰見到都會覺得是大學畢業的社會精英。”

  仲世煌越發覺得刺耳,反駁道:“他本來就是社會精英。”

  耿頌平道:“好像,我才是你的竹馬。你對我都沒這麼稱讚過。”

  仲世煌道:“誠實是我的品德。”

  “……言歸正傳,據說出車禍的時候,你坐在駕駛座上?”

  “不然呢?坐到車頂上念阿彌陀佛嗎?”

  耿頌平道:“趙樹青不會開車?”

  仲世煌全然忘記自己當初怎麼嫌棄這一點的,立刻為他說話:“不會開車也沒什麼,你會開飛機嗎?”

  耿頌平道:“我那天看他傷好得差不多了,不如給他報個學習班學車吧。”

  仲世煌以前也提過,可想到學車之後兩人見面機會更少,心裡就不大願意。

  耿頌平道:“對他也有好處。”

  仲世煌猶豫了會兒道:“報個速成的。”

  “技術還是學得紮實點好。”

  “又速成又紮實的。”

  “……”

  就這樣,溫故開始學車。

  耿頌平給他請了一對一的教練,還設置了獎金,他越早出師,獎金越高。

  教練積極性很高:“再打一圈,一圈半,不然進不去!”

  溫故一動不動。

  車分毫不差地入庫。

  教練:“……”難道是他看岔了?

  教練道:“剛才的動作再做一次。”

  溫故看了他一眼,手隨意地轉著方向盤,車規規矩矩地開到原位,然後分毫不差地入庫。

  教練:“……”他剛剛明明沒有眨眼睛,為什麼不對的動作還能做出如此完美地倒車?!

  由於表現出色,溫故學習時間很短,剩餘時間很多,所以不過十幾天,就去老宅當班了。

  他去的那天,仲世煌正在外面應酬,家裡只有仲敦善、保鏢和管家在。

  仲敦善記起當日他和仲世煌一起出車禍,特意叫來問情況。

  溫故一五一十地說了,與仲世煌的版本一般無二。

  仲敦善道:“這麼說來,你不會開車。”

  “正在學。”

  仲敦善說:“世煌經常有應酬,不可能天天自己開車,做他保鏢不會開車是不行的。這樣吧,以後就讓伏虎跟著他,你跟著我。”

  溫故道:“我很快就能學會。”

  仲敦善道:“沒有兩三年的駕齡,我不放心。”

  溫故知道這種事自己沒有發言權,只能默認。

  仲敦善道:“會下棋嗎?”

  “只會圍棋。”

  仲敦善笑呵呵地說:“那就來一盤。”

  ……

  “再來一盤。”

  ……

  “再來再來!”

  仲世煌和周伏虎從外面進來,就看到仲敦善坐在棋盤前,手緊緊地拉著溫故。

  “爺爺?”

  仲敦善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一眼,對著溫故揮手:“這次我先走。”

  溫故無所謂。

  仲世煌站在溫故身後,彎腰道:“你會下棋?”一邊問,一邊不著痕跡地呼吸著他身遭的氣息。

  仲敦善哼哼道:“何止會下?簡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溫故微笑道:“小時候坐不住,師……是爸爸教我的。”

  仲世煌看了他一眼:“你爸爸還會教你下棋?”

  溫故想了想才說:“很小的時候,他對我和媽媽還不錯。”

  仲世煌伸手摸摸他的頭。

  仲敦善從棋局裡抬頭,目光犀利地掃過那隻手,又看看仲世煌,見他一臉坦蕩,才重新低頭下棋。

  趁他不注意,仲世煌小心翼翼地舒出口氣。

  仲敦善又輸了一局,終於丟子不玩,不過沒有認輸,約定明日再戰。

  仲世煌道:“明天他陪我上班,晚上再下吧。”

  仲敦善道:“他不會開車,讓伏虎陪你上班,他留在家裡陪我就行。”

  仲世煌不願和溫故分開,又不願掃仲敦善的興,默默嘆氣。

  仲敦善進房間後,仲世煌拍拍溫故的腦袋:“你什麼時候能考出駕照?”

  溫故對他老喜歡對自己腦袋碰來碰去的行為很是不悅,作為活了一千多年的前輩,他的動作實在太沒大沒小了。“快了。”

  仲世煌手從他的腦袋挪到臉上,輕輕地捏了捏:“你敷衍我。”

  溫故忍不住撥開他的手。

  情竇初開的青年最是敏感。仲世煌眉毛一揚:“怎麼了?”

  溫故道:“我不習慣別人碰我。”

  不習慣別人碰他的意思是不是說明,以前沒人碰他?

  仲世煌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嗯,慢慢習慣吧。”

  溫故:“……”

  仲世煌手機響起。他一接起來,就聽劉漢思激動地叫道:“我在K045的A13包廂!多帶點人來!”

  ☆、告白之夜(上)

  從Z鎮回來之後,劉漢思就處於半隱身的狀態。仲世煌忙著在工作和初戀中尋找平衡,沒時間管他,直到他打電話求救,才知道他這段時間竟然跑去挖人牆角,現在被人堵在包廂里了。

  一直知道這個表哥不是省油的燈,高中時期就結交狐朋狗友,一擲千金夜夜笙歌。仲國強表面上讓兩人多親近,私底下嚴禁他們頻繁來往。這也是仲世煌對他有了欲望後立刻保持距離的原因,不止因為血緣關係,更清楚和他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所以接到電話後,他驚訝了一下,就淡定地叫周伏虎去開車。

  路上,劉漢思期期艾艾地交代情況。

  堵他的人叫孟瑾,也是龍城名門公子,論家世,與仲世煌半斤八兩。兩人同住一個城二十幾年,從小到大被各種比較,愣是沒見過面。他有個竹馬竹馬的相好,是他爸屬下的兒子,據說被孟家當半個兒媳婦看的,沒想到劉漢思回來沒多久,就和那個人勾搭上了。

  仲世煌聽完,不知道該說劉漢思至情至性還是色膽包天,總之,他思考的器官絕不在上半身。

  K045是龍城最大的KTV之一,仲世煌曾和客戶來過,對地形很熟悉,也不要服務員帶路,進門就直奔A區。

  服務員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不是善茬,趕緊叫了經理過來。

  經理是個小矮個,但兩條腿跑得快,一陣風颳過,人就跟在仲世煌身邊了:“哎,仲少,你怎麼有空來?訂包廂沒有,我立馬給你整個大的好的。”

  仲世煌道:“我表哥給人堵包廂里了,你報警了嗎?”

  經理冷汗嘩嘩得下來。包廂里堵著一個人他怎麼會不知道,他還知道堵人的是孟少,只是不知道被堵的是仲家的親戚,這兩家他誰都得罪不起,夾在中間像架在火上烤,走路都沒心思了,差點撞在門上,還是溫故及時拉了他一把。

  仲世煌這才賞了他一眼,把溫故的手從他胳膊上扯下來:“這裡沒你的事,先歇著。”

  經理陪著笑,卻不敢真走遠,悄悄地跟在後面。

  仲世煌來到A13門前的長廊上,果然看到幾個人圍在那裡,見他出現,立刻有人去旁邊的包廂通風報信,包廂里很快躥出來一個人,笑吟吟湊上來:“什麼風把仲總吹來了?”

  仲世煌道:“K045你家開的?”

  那人道:“仲總說笑。K045的老闆姓錢,我姓孫,孫灝,不過難得仲總來玩,我買單。”

  仲世煌道:“看不起我?覺得我玩不起?”

  孫灝依舊好脾氣地笑:“仲總說笑了,你現在是凌天的掌門人,誰敢看不起你?”

  仲世煌道:“那就讓開。”

  孫灝側身擋住A13,“孟哥也在。不如仲總過來一起坐坐?”

  劉漢思突然從A13門後嚎了一聲:“表弟!”

  孫灝笑容僵了僵。要不是確定自己的人一個都沒進去,他還以為裡面在嚴刑逼供了呢。

  仲世煌道:“我訂了包廂,A13。”

  孫灝重拾笑容:“仲總,既然大家都有誠意解決問題,為什麼不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呢?”

  仲世煌抬起手,鬆了松領帶,慢慢地解開襯衫袖扣。

  孫灝臉色微變:“仲總,冤家宜解不宜結。仲家和孟家在龍城舉足輕重,萬一鬧出事來,影響不好。”

  仲世煌聞言,衝著他微微一笑。

  孫灝跟著笑了笑。

  仲世煌脫掉了西裝外套,開始捋袖子。

  孫灝HOLD不住了。

  “請仲總賞我個面子,進來喝一杯吧!”俊秀的青年從包廂里出來,白襯衫,灰毛衣,溫雅恬然。任誰見了都不會將他與龍城出名無法無天的孟瑾聯想到一塊。

  偏偏,他們是同一個人。

  仲世煌目光越過孫灝,探究地望著他。

  孟瑾笑了笑:“我老婆睡著了,我們講話輕一點。”

  孫灝請仲世煌進去見孟瑾,那是給仲世煌下馬威,孟瑾親自出來邀請,那是給仲世煌面子。性質不一樣,結果當然也不一樣。

  仲世煌帶著人浩浩蕩蕩地進去了。

  包廂里除了孟瑾之外,還躺著一個人,蓋著毯子睡得香。

  仲世煌一見他的臉,整個人就不好了。

  孟瑾看他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我岳父年輕時候是仲夫人的狂熱粉,當初仲夫人出嫁,他拉著我爸在院子裡哭嚎了一晚上,害的院子裡的花啊糙啊從那晚謝了之後就沒長過。後來,他對岳母一見鍾情,也是因為她與仲夫人長得像。”

  仲世煌沒見過他嘴裡的岳母,可沙發上躺著的這個人與劉曉玲是很像的,比他還像。他眼睛嘴巴承襲劉曉玲,鼻子和臉盤卻像仲國強,結合兩者優點,長得英氣又精緻。可躺著的這個,瓜子臉,柳葉眉,就算剃了個比趙樹青還短的平頭,還是像個女孩子。

  感覺到被人注視,躺著的人突然張開眼睛,杏眼含波,我見猶憐。

  仲世煌幾乎無語。這根本就是男版劉曉玲。他還沒有從父母過世的陰影中走出來,突然遇到一個年輕男版的母親,精神上實在很受煎熬。

  孟瑾看著仲世煌的臉色,有點尷尬:“我申明,我小時候喜歡的是關琳琳,不是令堂。我喜歡他和你母親沒關係。”

  躺著的人猛地坐起來,抓著他的胳膊,結結巴巴道:“你,你喜歡的人是關琳琳嗎?”

  孟瑾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不是喝醉了?頭還疼不疼?”

  那人繼續道:“那你能……放過我了嗎?”

  孟瑾臉色冷下來。自己認定的老婆當著外人的面,表現出急欲逃離自己的樣子,等於刮他的耳光。

  看他變臉,仲世煌心情舒慡,神色輕鬆地說:“改天請你喝酒,兩位慢慢聊。”

  “等等。”孟瑾不顧那人掙扎,將他抓到自己懷裡抱著,冷聲道,“你表哥在國外呆久了,可能不大懂國內的規矩。你跟他說,我孟瑾不是小氣的人,有什麼困難說出來,都好商量。他要錢,可以,說個數,我有的,立刻給,沒有的,我給他想辦法。他寂寞,想找個人耍耍,也沒問題,溫柔的,漂亮的,知書達理的,風情萬種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但凡他喜歡,我盡力幫忙。但老婆不行,那是我打算抱一輩子的寶貝,誰碰他一下,我讓他斷手斷腳,誰挖牆腳,我讓他斷子絕孫!”

  仲世煌從包廂里出來,A13門口的人已經撤了。

  溫故見仲世煌不進門,反而對著發呆,疑惑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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