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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賴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神志終於初步恢復清醒。他飛快坐起身,衝著站在坡頂的飛僵喊道:“剛剛是不是有人來過?”
飛僵瞥了他一眼:“錯覺。”
“我聽到……雍懷的聲音?”
飛僵不屑地撇嘴。
清風見飛僵半天不回答,掙扎著站起來四下看看,隨即,他在地上發現了一件極為眼熟的東西……“啊!”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正順坡搜尋雍懷下落的飛僵聞聲跑回來。
清風顫抖著雙手捧起斷裂的龍角,鬼哭狼嚎著:“我的角啊,啊!我的角啊……”
飛僵鬆了口氣,不耐煩道:“用糯米粘粘就能用了。”
“你是在騙我還是在安慰我?”清風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飛僵看見掉在地上的紅石碎片,火不打一處來:“你活該!我在這裡設下三重考驗,你是唯一一個能暢通無阻的人!可是你辜負了我的信任!”
“我不是人!”
“還頂嘴?”
清風順著他的目光看到紅石,頓時萎了,縮著腦袋不吭聲。
飛僵撿起紅石碎片,摔在他面前:“火神的火種,你從哪裡得來的?”
雖然清風不知道火神的火種是指什麼,但是看飛僵的表情也知道它關係重大:“紫僵給我的。”
飛僵並不意外,看到清風使用紫僵的拿手好戲幻影術,心裡就有了底。他走到寒潭邊,低頭看著自己在寒潭中赤裸的倒影。
就在清風懷疑他是不是要被自己的倒影迷得神魂顛倒的時候,飛僵蹲下身,手在寒潭中摸索了一會兒,拉起一條細長的白水,隨手一甩,甩出一件白袍。
清風看著他穿上白袍,又從水裡拉出腰帶繫上,唯獨黑髮依舊披散著。
“他們統統都要死。”飛僵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清風不知道他是在對誰說這句話,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他們”指誰,甚至,包不包括自己。“你是說紫僵?為什麼是他們?他們是誰?”
飛僵轉身,黑髮怒張:“大毛,小小毛,紫僵……也許還有。”
“大毛和小小毛不是因為腹誹你是傲嬌才……”
飛僵斜睨了他一眼:“你能聽到別人腹誹嗎?”
“我不能。你能吧?”被飛僵打敗無數次的清風直接把他捧上無所不能的神座。
“……”飛僵懶得解釋,換個角度問道,“你覺得腹誹我是傲嬌和經常抓破我的袖子,哪一樣更嚴重?”
“腹誹你是傲嬌!”
“……”
“那你為什麼殺他們?”
“他們想殺主人。”
清風倒吸一口涼氣:“殺主人?為什麼?”
飛僵垂眸,睫毛蓋住情緒:“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淪落為他們的幫凶和傀儡。”
清風用尾巴撐著地面,慢慢滑坐在地,“我不知道會這樣……”
“我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
“要怎麼做?”
“殺了紫僵!”
清風心頭一顫。
“以及所有的擅闖者。”飛僵走到他面前,伸出五指,捏住他的喉嚨,“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如果他們不死,就你死。”
清風別開頭,顫聲道:“不行……”
飛僵將他的臉硬生生地扳回來,鼻尖對著鼻尖,沉聲道:“別忘記,你是守墓龍,你的職責是消滅擅闖者和所有對主人不利的事物!如果做不到,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近距離的對視讓飛僵眼中的狠戾一覽無餘。清風頭一歪,裝死。
飛僵的手漸漸用力。
清風咬著牙齒,強忍住還手的欲望,任由他的手指越縮越緊。臨近死亡的窒息感讓他白嫩的臉上漸漸浮現龍鱗,手臂和尾巴上的龍鱗一片片豎起,血管清晰可見。清風意識飄遠,力氣被一點點擠壓出身體,牙關漸漸鬆開,臉上終於露出痛苦的表情:“飛……”
飛僵想起清風拼死救自己的情景,殺意頓消,鬆手站起來,踢了踢他的腿。
清風閉著眼睛平躺著休息了一會兒,才順著他踢出去的方向,一滾一滾地滾了五六米。
“……”飛僵道,“回來。”
清風把硌著屁股的石塊抽出來扔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裝死。
“好,你不想動手,那就讓我來動手。”飛僵甩頭飛到最高的山坡上,一拳砸在坡頂,把砸碎的石塊一塊塊地往外搬。
清風好奇地睜開一隻眼睛觀察他的行為。
飛僵搬走石塊之後,袖子往裡一甩,卷了一根水桶粗的鐵柱出來。鐵柱上方頂著一個輪盤。飛僵將輪盤拆成四片,根據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裝在鐵柱上,然後用力一扭。
清風身體猛然震了一下,又震了一下……
大地有節奏地顫動起來。
清風跳起來:“這是什麼?”
飛僵站在高處,黑髮張揚,眼中無情。如視萬物蒼生為螻蟻:“讓這座地宮活起來。”
第五章 圍毆!欺負的就是你!
腳下的地面不停地震顫著,從細微到劇烈,最後到無處立足。清風不得已,化作龍形飛起來,俯視著原本只有兩米或五六米高的山坡突然拔起,慢慢地與墓頂相連。寒潭被藏在山坡中間,好似被關入牢籠。寒潭邊上的白色小花瞬間枯死,枯黃的花瓣和葉子蜷縮成團,落在地上,滲入土中,不消片刻,就鑽出一個個花精,上面頂著一朵朵粉紅色的小花,奶白色的花蕊顫巍巍地搖擺著,仿佛在朝他打招呼。
“吸血花?”清風震驚了,種在寒潭周圍的一直是吸血花?
飛僵道:“沒有吸過血的只是普通的白花,吸血之後才是吸血花。”
“血在哪裡?”清風看看自己又看看飛僵。
飛僵道:“下面多的是。”
“下面?”
飛僵道:“難道你沒有想過,是誰建造了這個地宮?”
“主人啊。”清風理所當然地回答,但看到飛僵的表情之後,又變得不確定了,“難道是你蓋的?”他腦海中浮現飛僵拿著一把鏟子拼命挖土的模樣。三層地宮啊,真的是……好辛苦!
飛僵道:“主人親手建造了一部分,其餘僱傭工匠。後來,他們死了,作為吸血花的養分。”飛僵施施然地走到吸血花邊上,輕輕摘下一朵,“但是,再多的工匠也會被吃完,所以現在需要新的養分。”
清風看了看地上,打算隨時裝死。
飛僵看穿了他的意圖:“不需要你出手,地宮自會解決,你只要乖乖留在這裡,守護主人,以防紫僵他們進來偷襲。”
“你不是設置了三重障礙嗎?”
飛僵道:“有人出現在這裡,就說明他們找到了其他的路。”
“人?”清風精神一振,“剛剛是不是雍懷?他是不是真的出現過?”
飛僵揚袖飛入山洞中:“看守寒潭,再有差池,殺無赦!”
“知道了。”清風飛到寒潭邊上,乖乖地盤成一團,腦袋枕著身體佯裝打瞌睡,耳朵高高豎起,傾聽著周圍的動靜。等山洞完全沒有動靜了,立刻使用幻影術將真身脫離出來,悄悄地繞過山坡,順著墓道,又鑽回第二層。
——
如果不是第三層到第二層的這條路走了百千萬次,清風絕對會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印象中筆直寬敞的墓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到處閃爍著幽幽燈光,蜿蜒如蛇行的曲徑。
飛僵說讓這座地宮活起來,難道是指真的活起來?所以墓道成了地宮的腸子,由直變彎了?
清風小心翼翼地邁步向前。在經過兩旁的幽火時,他明顯感到火光閃爍高漲,一左一右對稱的火光好似一雙雙眼睛,無聲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被窺視的壓力讓他渾身上下都像在被蟲子啃咬。走出七八步的清風終於受不了了,擺動手臂,在墓道里飛快地奔跑起來。可是無論他跑得有多快,兩旁的燈火都如影隨形地跟著亮起,直到盡頭。
清風猛然收住腳步,駭然地看著前方。墓道盡頭是個巨大的洞穴,高度貫穿三層,約莫十幾米,像個球形,上下窄,中間寬。洞頂和石壁分布著幾十隻栩栩如生的金屬手,動作不一,唯一相同的是,都托著拳頭大小的火焰。與他所在墓道正對著的位置,有一條極相似的地道,比這裡略寬,旁邊擺著個黑烏烏的大東西,像是桌子。
這裡究竟是哪裡?
清風在這裡待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地方。從第二層到第三層,又從第三層回第二層,前後不過兩個時辰,可產生的變化卻比兩百年間的大。
他甩動尾巴,準備縱身一躍而下,卻硬生生被對面墓道傳出的女人驚呼聲打斷。身體微微前傾的清風不得不拼命向後揮動雙手,一個後滾翻滾回地道裡面,再匍匐著往外爬幾步,躲在燈光較弱的陰影里偷窺。
對面晃動著好幾條身影。
清風認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並肩前行的阿思、阿想。後面是小晴,走在兩人中間靠後的位置,低著頭,大老遠就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無盡委屈。最後還有一個人,透過阿思、小晴,只看到半邊髮鬢晃動著,但腦袋藏在阿思身後,看不清臉。
已經滿腦子疑問的清風又增添了新的問題:最後面的那個人是不是雍懷?至於這幾個人是怎麼會合的,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就完全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了。
不斷地提出疑問卻收穫不到半個答案的清風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哦!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因為思慮太多而變成禿龍。當然,禿的不是毛髮,是龍鱗。想想吧,一條威風凜凜的龍掉光了鱗片,是多麼可悲的下場。也許他的殭屍同伴會指著他嘲笑他為肉龍,人類會把他誤認為巨型蚯蚓,還有雍懷……想著被他嘲笑的可能,清風覺得自己糾結得快要死去了。
當他沉浸在還未發生並可能永遠不會發生的假象中時,對面地道的四個人已經都露了臉。最後一個人並不是清風盼望的雍懷,而是和他有過兩面之緣的秦賦生。他手裡的匕首抵著小晴的背,對阿思、阿想道:“過去推磨。”
他說的磨就是清風眼裡桌子一樣的大東西。底座是一米高的圓柱,上面放著一個十字推盤,從堆積的灰塵來看,應該很久沒人辛勤勞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