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現在他依然對她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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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景喬坐在那裡抽菸,黎湘就坐在旁邊整理儲物格裡面的東西,翻出一堆雜七雜八的小物來,又一一整理好放回去。

  整理完儲物格,她又下車走到後備箱,竟找了兩支紅酒出來。

  陸景喬見了,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你這裡東西倒齊全。」

  「算是以前儲備的物資。」黎湘回答,「晚上也不知道會不會來電,人多無聊,倒是勉強可以消磨時間。」

  陸景喬聽了,也推門下車,來到後備箱處一看,裡面分明還有三四支紅酒。

  黎湘大約是看出他心裡的想法了,問了一句:「兩支夠了吧?」

  「你怕被喝窮了?」陸景喬語調冷淡地反問。

  黎湘頓時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他將另外幾支紅酒一併裝進了一個手提袋裡,準備一起拎去學校。

  回去的路比之剛才下來時似乎是要好走了一些,可是陸景喬卻還是伸出手來拉住黎湘。

  黎湘一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踩著他走出來的腳印走,精神高度集中的情況下,似乎摒除了所有雜念。

  偏偏就在她專心致志地走路時,前方忽然傳來陸景喬清淡的聲音:「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黎湘驀地一頓,腳步一停,前方陸景喬也就停了下來,迴轉身來看著她。

  他個子原本就高,這會兒又站在高處,黎湘幾乎是抬頭仰視他,好一會兒才微微笑了起來。

  「對啊。」她說,「跟四哥想要的生活很不一樣吧?」

  兩個人相對而立,她迎著光線抬頭,臉上的神情清晰可見,眸子裡仿佛滿是祥和與平靜。

  陸景喬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格外深沉,仿佛是要將她看穿一般。

  黎湘被他這樣看著,目光到底還是閃爍了一下,移開視線往上方的道路看去,緩緩又開口道:「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是我以前沒有想到過的,可是卻也過得格外開心。現在想了想,原來過日子的模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的日子裡有你真正需要的東西,那就夠了。」

  說完,她才終於又看向陸景喬,「現在我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希望四哥早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陸景喬沒有回答。

  她微微笑了笑,這才又向前跨出一步,沒想到剛剛走出那一步,另一隻腳下的泥土卻忽然鬆了松。

  黎湘一怔,還沒反應過來,陸景喬已經一把丟開了手裡的袋子,伸出手來在她腰上一勾,將她抱進懷中,快步退開兩步,卻因為腳下濕滑,身體控制不住地就朝地上倒去——

  陸景喬驀地伸出手來往地上一撐,這才堪堪穩住身體,沒有摔得太狼狽,再一看,黎湘先前站過的那塊土地已經鬆開脫落,正順著小道旁邊的山壁跌落下去!

  黎湘整個人都倒在他懷中,回頭看時,臉色不由得變了變。

  雖然此處地勢不算太險,可到底也有六七米的高度,摔下去也不會是小事。

  她勉強深吸了口氣,這才回過頭來看陸景喬,卻正對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兩人呼吸相聞,黎湘垂下視線,低低說了一句:「謝謝四哥。」

  陸景喬仍舊沒有說話,一隻手托著她站起來之後,才緩緩收回了自己撐在地上的那隻手。

  可是手剛剛離地一點點,手腕處忽然就傳來一陣劇痛——剛剛太過突然用力地撐向地面,所以擰傷了。

  黎湘見他臉色不對,立刻就察覺到了什麼,「四哥怎麼了?」

  陸景喬緩緩站起身來,卻也只是甩了甩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事。」

  黎湘當然知道不可能真的沒事,原本好不容易稍微沉澱了的心緒頓時又有些翻滾起來。

  她撿起陸景喬先前丟開的袋子,打開一看破了兩瓶紅酒,另外四支倒是完好無缺。

  黎湘將袋子拎在自己手裡,再沒有讓陸景喬去拿,另一隻手則握住了陸景喬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繼續往上走。

  陸景喬沒有勉強,就這麼又走回了學校。

  到了平地上,黎湘才抽回自己的手,匆匆走向屋子。

  站在屋檐下活動筋骨的思唯一眼就看到了他們,頓時有些不滿地開口:「四哥,你怎麼讓黎湘拎東西啊,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陸景喬沒有說話,黎湘匆匆上前,將袋子放在地上,這才說了一句:「四哥受傷了。」

  思唯一聽頓時臉色大變,屋子裡另外兩個人也走了出來詢問情況,黎湘則走進房間,不一會兒便找了支雲南白藥出來。

  「這情況也不好下山找醫生了。」她一面將藥膏塗在陸景喬的手腕,一面低聲道,「四哥忍耐一下,等路況好點就能下山了。」

  陸景喬收回手來,只淡淡說了一句:「沒什麼大礙。」

  思唯眼見著他們兩個人這樣的相處模式,只覺得似乎是沒有什麼不妥,畢竟離婚後還可以這樣平和地相處也不容易。可是當天下午,思唯便隱隱覺得不對了。

  其實具體有什麼問題她也說不上來,只覺得他們倆這一趟來去、陸景喬受傷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卻反而古怪了起來——陸景喬始終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安靜養神,身上散發出明顯的低氣壓,而黎湘基本就沒在教室里出現,臥室廚房兩邊走,明明沒什麼事忙,她也不走進教室來。

  快要開飯的時候,思唯終於忍不住跟賀川和沈嘉晨交換了一下意見:「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那兩人立刻心照不宣地點頭,思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那怎麼辦?」

  「靜觀其變。」賀川回答。

  沈嘉晨附和:「同意。」

  思唯翻了個白眼,「也就是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咯?」

  晚餐依舊是擺在教室里的,畢竟地方寬敞一些,電依舊沒有來,於是黎湘點了幾支蠟燭。

  有蠟燭有紅酒,氛圍看起來其實還不錯,可是用來喝紅酒的竟然是瓷碗——這就有些煞風景了。

  思唯喝了一碗就懶得再喝,沈嘉晨對紅酒不感興趣,也只喝了一點點,而賀川則是自覺地將酒騰給了看起來心情不佳的陸景喬。

  黎湘本來也不想喝太多,可是陸景喬又煙又酒,手又受了傷,她不想讓他喝太多,於是幾乎跟陸景喬對半分完了剩下的酒。

  陸景喬菜沒有吃多少,喝完酒就又回到了之前的角落位置,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的緣故,坐在那裡閉目養起神來。

  黎湘喝完最後一口酒,教室里已經只有她和陸景喬,她轉過頭,借著微弱的拉住光線看了一眼幾乎隱匿在黑暗裡的男人,很快就站起身來走出了教室。

  剛剛走到外面,正好遇見從廚房的方向走過來的思唯。

  「湘湘!」思唯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小聲地問黎湘,「你跟我四哥怎麼啦?去拿煙回來之後你們兩個就怪怪的。」

  黎湘聞言,笑了笑,緩緩走出屋檐,在檐下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思唯在她身後蹲下來,「到底怎麼了嘛,你告訴我啊,我幫你想辦法!」

  「有辦法嗎?」好一會兒,黎湘才終於緩緩開口,「除非你能把他帶走,讓他永遠不再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思唯驀地一呆,頓了許久才低低地開口:「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四哥啊?」

  黎湘目光落在頭頂晦暗不明的天空中,很久之後,才緩緩開口:「對啊,我就是不想見到他。」

  思唯沒有回應,黎湘深吸了口氣,才又繼續道:「我知道我虧欠了他很多,他用一顆真心對待我,我卻只能辜負他。可是都走到這一步了,我不會後悔,也不會內疚,我依舊可以像以前想的那樣,一個人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很自私對不對?可是我不在乎,既然他已經放了我自由,我也沒有在乎的必要。」

  「可是為什麼他還要出現?為什麼他還是像從前那樣對我?我已經欠他夠多了,我不想再繼續欠他了!從前欠他再多,可是跟爺爺的約定擺在那裡,我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可是現在,現在他依然對我這麼好,我會內疚,我會動搖的!」

  夜色沉沉,晚間的山風帶著深深的涼意撲面而來,吹得人臉上發冷。

  可是黎湘坐在那裡,卻仿佛毫無察覺。

  「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她低低地說,「好多好多的內疚和虧欠,我以為自己可以處理好,我是原來不行。裝不下了,我心裡已經裝不下了……可是我很怕,我真的很怕自己會動搖——」

  「我卻很想……看看你會怎麼動搖。」

  身後驟然響起另一把聲音,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低沉清涼的男聲。

  黎湘坐在那裡的身體驟然一僵。

  下一刻,已經有人捏住她的手,直接將她從台階上拉了起來——

  她措手不及,回過神來,人已經被他圈在懷中,抵在灰牆上。

  賀川和沈嘉晨一直在廚房裡聊天,而剛剛還在她身後的思唯早不知道悄無聲息地躲到了哪裡。

  天地間仿佛就剩了他們兩個,陸景喬緩緩湊近她,聲音低沉得仿佛能夠蠱惑人心,「黎湘,給我看看,你會怎麼動搖?」

  她那一瞬間的心情就仿佛一個寫日記的小女孩,那些裝滿少女心事的頁面就這樣被擺在了別人面前,那樣猝不及防,那樣難堪與無助。

  可是她到底不是小女孩了,她不會徒勞地去掩蓋那些已經暴露於人前的痕跡,她所能做的,便是竭力讓自己冷靜。

  黎湘察覺到他的呼吸灑在自己耳頸之間,只能用力地呼吸山間冰涼的空氣來讓自己冷靜。

  可是陸景喬卻已經一偏頭,從她耳根處吻了下來,同時依舊低聲道:「動搖給我看……」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黎湘驀地一偏頭,避開他的唇,抓緊了他身上的襯衣開口。

  陸景喬低下頭來,幾乎與她額頭相抵。停電的夜裡,只有幾間屋子裡有蠟燭的光,屋外近乎漆黑一片。他們彼此都看不見對方臉上的神情,卻仿佛無礙於相視。

  他的手依舊將她圈得很緊,緩緩道:「那是怎麼樣的?」

  黎湘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仍舊緊緊攥著他的襯衣,許久之後,才低低地開口:「你知道我是什麼樣子的,我不可能讓你感到幸福的——」

  「你憑什麼設定我想要的幸福是什麼樣子?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陸景喬聲音依舊很低,「我不需要你自以為是地設定這些,我只需要你……動搖給我看。」

  「那並不代表什麼!」黎湘聲音清冷,卻又隱約有些急,「那只是因為內疚而產生的動搖!那並不代表別的情感!」

  那一瞬,陸景喬原本充斥她耳畔的呼吸聲驟然停頓。

  他原本循循善誘般地帶她導她走向他想要的位置,可是也許他並沒有想到,她根本去不過他想要的那個位置。

  黎湘察覺到他停頓的呼吸聲,心頭似是隱隱揪了一下,可是下一刻,她又很快告訴自己,是這樣的,她不過是告訴了他實話,他既然懂了,她應該鬆一口氣才對。

  「好,只是因為內疚而產生的動搖是不是?」陸景喬卻又很快開了口,說到後面幾個字時,幾乎是一字一句,「那我也想看。」

  黎湘再一次僵住。

  這不像他,這不像他的處事作風。

  陸景喬是一個多驕傲的人,怎麼可能連她因為內疚而產生的動搖也照單全收?

  「你是在騙自己……」她說。

  「總好過你騙我。」他說。

  黎湘沒有再說話。

  她原本只是在害怕自己動搖而已,可是此時此刻,她那顆不受控制的心,卻好像已經徹徹底底地動搖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懦弱沒用,少了一層盔甲的保護,竟然就這樣慘烈直接地兵敗如山倒……

  廚房裡,賀川和沈嘉晨,連帶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去的思唯一起蹲在灶下,低聲說話。

  賀川問:「所以今天晚上睡的地方要怎麼安排?」

  沈嘉晨說:「我倒是不介意把房間讓給他們。」

  「我也不介意啊!」思唯連忙表態,「可是剩下我們三個怎麼安排?」

  話音落,兩個女孩子的目光都落到了賀川身上。

  賀川欲哭無淚,「所以要我犧牲自己,對嗎?」

  思唯翻了個白眼,「哦,那我犧牲自己好了,我在廚房打地鋪。」

  賀川立刻舉手投降,「好的,我打地鋪,沒問題。」

  三個人在廚房頭並頭地商量了半天,自以為做出了最妥當的決定,到最後,陸景喬卻忽然出現在廚房門口,擰眉看著那三個人,「你們在幹什麼?」

  三個人連忙各自站起身來,看天看地看鍋。

  思唯到底是最關心這件事的,很快就上前問他:「哥,黎湘呢?」

  「睡了。」陸景喬回了一句,隨後看向沈嘉晨,「有熱水嗎?」

  「有。」沈嘉晨回答,隨後問,「你們準備洗漱休息了嗎?」

  陸景喬清淡的目光掠過這形跡可疑的三人,依舊只是淡淡地開口:「你們不休息?」

  「休息休息休息!當然要休息!」

  三個人的現場頓時有些混亂起來,沈嘉晨在看鍋里的熱水,賀川縮在灶下沒動,思唯則抬腳就往外走。

  等到走到教室門口時,她想也沒想就要跨進去,身後卻驀地多出一隻手來拉住她的領子,阻止住她進入的步伐,隨後輕飄飄地將她往臥室的方向一扔——

  哎?被扔進臥室的思唯看著依舊是躺在並排鋼絲床上的黎湘,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麼——

  原來這倆人沒打算一起睡啊?這麼多人,肯定是不好意思吧?這麼說來,他們三個不是成了大大的電燈泡?

  真是罪過罪過啊!思唯心裡一邊念叨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湊到床邊,輕輕喊了聲:「湘湘……」

  安靜了片刻,被子裡的黎湘才隱隱發出一絲嘆息,而後翻轉了身體,背對著她,明顯不想說話。

  思唯卻是心情大好的模樣,控制不住地嘻嘻笑了兩聲,整個人都眉飛色舞起來。

  昏沉沉的一夜過後,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黎湘照舊是三個女孩中醒得最早的一個,睜開眼睛發了會兒呆,也就起床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應該是起來得最早的一個,誰知道打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卻意外地看見陸景喬正倚在教室牆邊,低頭抽菸。

  聽見聲音,他抬起頭來,看見她,眉宇微微一松,「醒了?」

  黎湘與他對視一眼,沒有回答,低頭匆匆從他面前走過。

  只是不用想也知道避不開,她剛一走進廚房,陸景喬也隨後就走了進來。

  黎湘晃了晃暖水壺,發現裡面還有水,便倒進了水盆,這才勉強看向旁邊的那個男人,「你洗了嗎?」

  「洗過了。」陸景喬淡淡回答了一句。

  黎湘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連續在山上待了兩天的男人,因為沒有剃鬚刀,下巴上的胡茬已經開始有些明顯,雖然對外表影響不大,可是跟從前乾淨整潔到一絲不苟的模樣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

  黎湘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心裡悶悶的,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她洗臉的時候,陸景喬仍舊站在她旁邊。到她洗完臉,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的時候,陸景喬依然在旁邊。

  廚房原本也不大,黎湘心裡堵著的那口氣終於發作了:「你能不能讓開點?擋在這裡我都快轉不開身了!」

  「我可能今天下午就要走了。」陸景喬忽然說。

  黎湘一怔,「今天雖然是晴天,可是山路可能依舊危險。」

  陸景喬聞言,唇角竟然微微勾了起來,「你這是不想讓我走。」

  黎湘驀地倒吸了一口氣,轉頭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

  陸景喬這才又繼續道:「雖然未必安全,山下人想必也已經急壞了,今天肯定會排除萬難上山來接我們。」

  黎湘聽了,淡淡「哦」了一聲。

  也是,他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在這與世隔絕的山區無所顧忌地待上幾天?再不出現,估計直升機都可能要出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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