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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春湘想要開花試試,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心裡便升起一股嗜血的欲望來。
好像只要他輕輕一揮手,就能將所有的東西都摧毀。什麼修士,什麼修真界,通通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股力量太過詭異,又太過令人著迷。而現在這股力量就存在於他的身體裡,經過天雷的轉化和他合二為一,再也分離不開。
聞春湘打了個寒顫,連忙將葉子合攏,奮力將花苞都憋了回去,再度成為一隻光溜溜的只有葉子沒有花朵的黑牡丹。
剛才的感覺太奇怪了,好像開花了就不是自己了一樣。
他堂堂花王牡丹,變成黑牡丹也就罷了,怎麼能連自己的性格都變黑了?
“師兄你看,這黑牡丹怎麼一片花瓣都沒有了?”少年長得眉清目秀,看上去很是稚氣。他身上穿著一身樸素的沒有任何花紋的衣裳,手上還帶著一串菩提子的佛珠。
“花開花謝本常事。這牡丹若有靈性,肯定會以修整為主,而非耗費靈氣開花。”
進來的那個被他稱為師兄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來歲,年輕俊美,令人如沐春風。他穿著和這少年一般無二的衣裳,顯得溫和而內斂。
“哦。”少年愣了一聲,“師兄,之前聽見幾位長老要收弟子,為他們剃度取法號,我們這樣的外門俗家能夠分到幾個名額?”
他們所在的小世界人才凋零,傳承也是少得可憐,想要擠進宗門修仙的人很多,無奈資源有限。就連佛門清淨地也搞出了內門外門這一套,外門的俗家弟子幾乎是內門的上百倍之多。至於功法,卻只教了最粗淺的一些心經。月例什麼的更是趨近於無,不過每月一顆下品練氣丹便打發了。
現在好不容易有長老要到外門收弟子,卻聽見內門中已經內定了好幾個的消息。
宋清沉思了一會兒,道,“大約五人上下吧。”
“那幾位長老加起來要收二十位的弟子,內門弟子加起來也不過百人,就占據了絕大部分的名額。若他們真比我們強也就算了,可宋清師兄你已築基成功,即使在內門之中也是獨一份,可他們卻……”
“慎言。”宋清伸手阻止了師弟接下來的話。
少年只好憤憤閉口。
“回去多念念經,冷靜一下。”宋清拍拍師弟的肩膀,“如今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師弟只好悶悶不樂的回去。
宋清走到聞春湘的面前,輕笑了一聲,“只是看姿態的話,還真的很像以前見過的那株白牡丹呢。”
“我本來就是白牡丹。”聞春湘鬱悶的反駁道。
“你在說話?”宋清聽見一個少年嗓音的聲音,打量了四周一眼之後,才將目光放在了聞春湘身上。
殊不知聞春湘也是嚇了一大跳,“你聽得見我說的話?”
“自然聽得見。”宋清點點頭道,“我原以為你只是普通牡丹,原來是道友,是宋清失禮了。”宋清拱手說道。
聞春湘愣了一會兒,這才算反應過來,恐怕是天劫之後,自己的修為又增加了些。加上這宋清也是修到人士,那麼他說的話能被聽見,也是正常。
“多……多謝你救我。”認真說起來,聞春湘還沒有正式和人類說什麼話,唯一一次大約也只能算在夢中,老和尚並沒有來得及說什麼。
“哪裡。”宋清好笑到,“只是碰巧罷了,當時道友身上也沒有多少傷口,就算宋清不多此一舉,恐怕也沒有問題。”
“對了,敢問道友高姓大名?”
“我,我叫……”聞春湘遲疑了一會兒,不知道該說自己該說什麼名字的好?
是直接告訴對方自己叫白牡丹還是……
“世間之春景盡注此花,不如就叫‘春湘’。”
老和尚的話突然出現在聞春湘腦海中。
下意識的,聞春湘脫口而出,“我叫聞春湘。”
聞是老和尚出家前的俗姓,他記得偶爾有人提過一次。
“好名字。”宋清在口中默默念了聞春湘三個字幾遍,笑道。
“你是和尚麼?”聞春湘揮揮葉子問道。
“在下還未剃度,只能算是佛修。”宋清好笑到。
“佛修,是什麼?”聞春湘繼續問道。
“修佛之人。”
聞春湘頓了一會兒,或許老和尚那樣的也能稱得上是佛修罷。雖然眼前之人沒有剃度,也沒有光頭,但他以後總是要當和尚的。
就衝著對方是和尚,聞春湘便決定要對對方好一些。
有了宋清在身邊,聞春湘對修真界的常識也了解了不少。他之前還未出谷之時所在的很可能是大世界,只有在那裡才會有接近仙品的靈植。
“宋清,凡人有可能會結法印麼?”有一天,聞春湘忍不住問道。
“這個,應當不可以,即使是佛修,結印之人百萬人也不一定有一個。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凡間亦有活佛之人,在下不敢斷言。”宋清沉吟了一會兒,說了個中規中矩的答案。
“我知道了。”
越是了解修真界的常識,他就越不知道老和尚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天劫的威力即使是結印的佛修遇見了也得吃一壺大的,何況只是一道送人的法印呢?
“傳說若有真佛羅漢轉世為人,哪怕是凡人之軀也可以爆發出非同尋常的力量。”宋清見聞春湘悶悶不樂的樣子,腦海中飛快的轉動,然後說了個似真似假的傳言。
“真佛?”聞春湘低聲念了一遍,“或許老和尚真的是真佛轉世吧。”
和宋清幾番交談之後,聞春湘才知道宋清原來也只是一介凡人,甚至還和他在皇宮裡見過面。不過聞春湘不打算告訴對方自己就是那株白牡丹。
想宋清不過是從小孩長成了大人,而他卻是換了個種族。
是的,在牡丹們的觀念里,白牡丹和黑牡丹絕對是兩個種族,完全不一樣!
宋清在戰亂之時被一修士看中,帶到了修真界。可惜那位修士在衝擊結丹之時失敗死去,宋清這才拜入了佛門,當了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弟子。
“你打算在這裡呆下去麼?”聞春湘伸出葉子拍拍宋清的肩膀道。
如今的聞春湘,已經可以任意將自己的本體變大變小,已經不是那株輕易就能被人摘走的嬌花了。
“過一段時間,問問師弟再做打算。”宋清認真的回答道。
宋清雖然看上去年輕,但是為人卻很穩重,有時候聞春湘會忍不住想到老和尚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少年老成的模樣?
可惜宋清將那名少年師弟放在心中,人家卻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看重他。
那名少年本就是驕傲易衝動的性子,沒有聽宋清的安撫,反而在幾名弟子的拾掇下退出了宗門,另尋出路去了。
“別傷心,這個,人生本就分分合合。”聞春湘怕宋清會傷心,忍不住勸道。
“沒什麼。其實以師弟的性子,我早就料到了。只是我原本想要等到這段時間過去之後再離開不會那麼惹眼,不想師弟他有自己的想法。”宋清淡淡的搖頭,“聞道友願意和我一起離開麼?”
“好啊。”聞春湘點點頭,毫不猶豫的答應。
宋清本來還想要說外面的生活不太好,比不上在宗門裡來得安穩,加上聞春湘如今還是植物狀態,更是危險重重。只是這些擔心比起聞春湘對自己的信任來說便不值一提了。
“在下定會拼盡全力護道友安全。”宋清堅定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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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前輩?”謝征鴻見聞春湘又呆住了,忍不住喊道。
莫非是因為他剛才詐了前輩一下,前輩生氣了不成?
“別叫。”聞春湘從回憶中醒來,心情正是差的時候。
都說人老的時候會喜歡回憶往事,他還一點都不老呢,比起顏喬活個幾萬年的妖怪來說還只能算年輕人,居然也開始學習那些老頭子回憶過去了?
“小和尚,你怎麼發現本座的身份的?”聞春湘惡狠狠的問道。就算是欺詐,也得先有個欺詐的本錢在。若非謝征鴻一口說出“花妖”兩字,以聞春湘自認的精明怎麼會一句話就泄了底?
“前輩您雖然偽裝的好,但是在面對拈花指的時候,表情都會有些變化。”謝征鴻想了想,還是將心裡的懷疑慢慢說出來,“這是其一。”
其一?
難道本座還有其他什麼方面都露了馬腳?
聞春湘心情比較複雜。
拈花指這門佛門術法聽起來很有美感,前提是你不要是那朵花。
這門術法來自於“拈花一笑”的故事,流傳極廣。可是對於花妖們來說,這簡直是變相的耍流氓。
聞春湘因為身上怨氣和血氣的緣故,已經幾百年不曾開花了。
一旦開花,他身體裡的怨氣和血氣都會冒出來。那些怨氣血氣本就是醞釀了三十餘年的屬於幾百萬人的東西凝結而成,在他的身體裡已經呆了上萬年,早已非當初所比。他運氣這麼差,和身上的這些東西分不開。可也正是因為這怨氣和血氣,他才能進步神速,從一介凡花成為真正的花王。那黃泉游花雖然也是魔花,但比起怨氣染就的黑牡丹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他如今被捆仙繩困著,對身體的控制沒有以前那麼厲害。
若是花期一到,自己恐怕再難壓制,到時候,整個道春中世界都能被他毀了。
他已經夠倒霉了,再來一個中世界的氣運壓下來,他恐怕輪迴幾百輩子都洗不清身上的債。
因此,讓小和尚在花期之前助自己脫困是最好的辦法。
“其二呢?”雖然聞春湘心中憂慮重重,但是解開心中疑惑才是當務之急。
“其二,前輩對於靈糙靈植的了解明顯比其他東西要深刻的多。日月妖皇與其說是為如來神掌而來,不如說是為了前輩而來。聽他的口吻,和前輩很是相熟。”
“這很正常。”聞春湘皺眉道。
“前輩當初在送貧僧到達斜陽大世界之時,曾經拿出過一片葉子。而前輩一開始也明確說過,您的東西幾乎都被封印了。那片葉子,想必是後來再去因真寺的時候,前輩從本尊那裡拿來的。”謝征鴻摸摸鼻子笑道,“而且,前輩您沒有發現麼,您身上有花香。”
“不可能。”聞春湘斬釘截鐵的反駁道,“本座身上不可能有花香。”他身上幾乎被厚厚的血氣和怨氣纏的一絲不露,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都被誤以為是人類。
“可是貧僧的確聞到了。”謝征鴻認真的說道,“前輩善惡分明,從未做壞事,身上的血氣不該這麼重。”
“本座殺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聞春湘嗤笑了一聲,“一開始,本座當這個魔修的確心不甘情不願,可是當著當著,就發現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