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而這個等待，如同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師父的手動了，長劍被遞到我的面前。師父在微笑：「確實是好東西，難怪你一定要拿回來。」那話語中，似乎隱含了什麼。
我伸手，交接的過程我的手指碰到他的，如同觸電一般。但是太緊張，以至於我的手微微有汗，帶著一絲顫抖。
握了握手中的東西，冰涼沉重的觸感，這是真的。忽然，我就鬆了一口氣。
「不過，我沒想到，回兒你這麼想殺我。」師父的聲音淡淡的，似是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我幾乎跳了起來。
我的神經猛地繃緊，眼眸中一抹鋒芒。半晌，我眨了眨眼，緩緩道：「師父你為什麼這麼說？你明知道。我一直都想要殺你，何必又再強調。」
師父半闔著眼睛，狹長地鳳眸中隱有波光流轉，慵懶道：「但是，我仍錯估了你決心的程度，不是麼？」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我手中的劍，笑道：「這玩意。怕是沾染了不少鮮血吧？我曾以為，你不喜歡濫殺無辜，看來倒是我多想了。」
我心中一頓，有片刻慌亂。還是。沒有瞞過他麼？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將劍還給我？
他說我是為了殺他，才製造這等嗜血邪器，可惜他不知道，我是為了殺我自己。
如果是基於殺他的基礎上。以他的驕傲，就算明知道此劍的用途，他也不會阻止。因為他不屑。而一旦他知道我真正的目的，可就不一定是現在這樣了。
我理清了思路，決定順著他地思路往下說。對於師父這樣的人，要想他不插手，只能讓他覺得，這種事不值得他插手。
連藉口你都幫我想好了。我有什麼理由不配合你？
冷冷一笑。我道：「殺人，不正是你期望的麼？師父你不表揚我一下？我終於開竅了。這世間之人，你不殺他，他便殺你。」
師父薄薄的唇緊抿著，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好像是在推斷我所說地是真是假。我毫不躲閃，直視他地目光，頗理直氣壯。
半晌，師父道：「你說的對，這正是我期望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有著掩飾不住的滄桑。
我側過頭，看向遠處白雲渺渺，綠水青山。利索地將長劍綁在腰上，道：「師父，我們都很執著，而且，我會執著到最後。」
師父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笑了笑，當先而行，那背影竟是灑脫的很，道：「想殺我，還差了點。」
我一怔，低頭看那劍柄，魂玉已是深深地灰色。勾起唇角一笑，是啊，殺你是差了點，殺我，幾乎是夠了。
不過，保險點才是好的。到哪裡再去找幾個人殺殺呢？
我們緩緩下山，涼風習習，一路鳥語花香，仙霧繚繞。這一派仙家景象，美不勝收。我心中戚戚，曾幾何時，這種閒庭信步的日子再也沒有過了呢。
被回憶所折磨，被心魔所侵蝕，我疲於奔波，費盡心機。早已沒有了恬靜的心思，直到這時，一路緩緩走來，一步一個腳印。有一瞬間，我好像找到了丟失許久的平淡。
平淡的，讓人心痛。
師父地背影孤絕清冷，毫不停留。而我此刻亦如多年前，亦步亦趨，緊緊追尋那個背影，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忽然，師父笑了，那笑聲悠揚空靈。劃破了時空，劃破了那份恬靜平淡。
千年已逝……
「有兩個小魚小蝦，交給你？」師父道。
我抬頭，茫然地看著前方，半晌，才恍然大悟，笑道：「謝謝。」
走上前，越過師父，丟下那曾經緊緊追尋的背影。我握緊手中地劍，我不介意多殺幾個人，在最後的祭奠之前，更添幾抹血色。
熟悉的衣衫，和標記。
這裡是崑崙腳下，他們是崑崙弟子。只是，因為弱小，所以無法反抗命運。在強大的武力面前，除了死，還能怎樣？
直到劍上的血色徹底掩去，魂玉中的濃黑色靜靜的流轉，兩人，已經化成了飛灰。
我怔了一怔，不知從何時起，我喜歡看著手中的劍走神。握緊了手掌，那冰冷透過肌膚，一點點的浸透到心中。我應該擯棄多餘的情感，孤獨之路上不需要心慈手軟這種東西。難道，不藉助魔障的力量，我就不能做一個無心無情的人麼？
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既然回不到從前，又何必猶豫。
回頭，淡然一笑，我說：「師父，殺的還不夠。師父的目光的從我身上掃過，一種莫名的情感一閃即逝，道：「你還有許多時間。」
我笑了，那笑容說不出來的殘酷。既是為他，也是為我自己……
這就是，我唯一的師父啊。
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已然明白。你在我的身上動了手腳，這個陰謀的一開始，就只有你清楚一切，所以，你可以壓抑我心中的魔性。
這一條修羅之路，是你早早就安排好的，一如現在，你再次證明了這一點。你既然想多玩片刻，親自在這條路上設下障礙，我便陪你。
只是，希望你不要後悔。
「回兒，你打算留在崑崙過夜？」師父笑道，神色中說不出的戲謔。
我沒有回答，側過頭不看他的臉，默然跟在後面。
師父輕聲一嘆，「我會給你機會的，只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