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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崎元子說:「望月君相當喜歡這本書呢,甚至到了能把它背下來的程度。」就像大人誇耀自己家的小孩有多麼多麼厲害一般。但山崎元子又說了一些自己閱後的想法,「是功底非常強的私小說,現在大概沒有人能夠超過這位無名作者的私小說吧——抱歉,在下才疏學淺,一切都是自我的評判,請勿放在心上。」深發的女性拿寬大的袖子掩了掩唇,輕笑道,「不過小孩子的話,還是少看這種內容比較好。」織田作總覺得山崎元子在惡意嘲諷些什麼。

  「為什麼?」通讀了無數遍的津島望月反問道。

  「怎麼說呢?」山崎元子噘著楚楚可憐的唇瓣,微微思索了一番。「感覺字裡行間都充斥著[我想死][我要死][我無法活在這個羞恥的人間了]的這種感覺。」

  「是良子那節。」津島望月說。

  身為主人公的葉藏邂逅了美麗的處-女良子,並與她結為了夫婦。但對他有著天籟般信任的良子卻被前來找尋大庭葉藏畫漫畫的男人侵犯了。看見良子被侵犯的葉藏,像老鼠一樣溜走了。

  [良子純潔無瑕的信賴化作了污濁的水……一起騎腳踏車去青葉瀑布這種事情簡直就是痴人說夢……我又開始喝酒了……我又開始喝酒了……我要死……我得死……我為什麼還能活在這樣讓我無比羞恥的人間……我是蟾蜍!我是罪人!]

  「誒——是的。」山崎元子應道。

  「太宰君,你覺得怎麼樣呢?」

  太宰治翻了翻那本顯然是精裝過的黑底白字的書籍。

  「好可憐哦——」他用著叫人捉摸不透的語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這種傢伙,是比下水道的乞丐還要不如的人嘛。」

  「不是!」津島望月否認道,「葉藏——葉藏先生,只不過是被俗世壓垮了。」男孩顯得美麗的瞳孔里充斥著堅定,「老師才不是那樣的人。」

  太宰有點好笑,「喂喂望月君,我在講大庭葉藏呢。」

  津島望月抬起眼睛,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由然而發。有那麼一刻,太宰治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

  「葉藏先生就是老師。他就是老師的化身。」他十分堅決地,用著不可質疑的口氣說著這話。

  「如果這個人物真的是用作者自己的形象創作的,那他豈不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人物?」此時,太宰治認為對方口中的老師性別應該為男。

  「可是老師就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啊。」津島望月簡直禁不得反駁,「她什麼都沒有了。」

  太宰治本來還想展現那副陰慘的表情問問對方:那我呢?

  他是被俗世關在繭里的可憐蟲蟻。他曾經一無所有,到了那種即使假裝睡著了並在夢中大聲呼喊母親也沒有人會回應的那種境界。他是可憐蟲。

  津島望月瞥見少年臉上那很少時候才會露出的,堪稱本真的表情。

  他應該道歉的。他總是會向別人道歉。可是這一次,他不想讓步。

  新書被翻至最後一頁。

  [酒館的老闆娘說道:「……我們所認識的小葉只要不喝酒……不,就算是喝了酒,也是像神一樣的好孩子。」]

  「哎,太宰。」 津島望月突然叫道。

  生著氣的太宰表示自己不想理那個負心漢。

  男孩尖削的臉上爆發出一股恍然大悟,一種大徹大悟。

  「你也是葉藏嗎?」他的眼珠一動不動,很認真地詢問道。

  「你是。」他肯定道。

  說什麼呢。

  「略略略!」

  誰要理你這些胡言亂語。

  此時,酒吧外邊傳來一聲怒吼。

  「死青花魚!幹活了!」

  來人赫然是太宰治的合作同伴中原中也。一米六的個子,但是能夠跳到六米一。

  「我先走一步嘍!」 太宰治使用了他的秘術:瞬間溜走之術。

  織田作之助嘆息道,「這樣子完全是個廢人了啊太宰。」

  面對自己友人的感慨,太宰治表以曖昧的微笑。

  山崎元子看著這如同鬧劇一般的現場,「那麼我便先走了。」她露出淺笑,裊娜地離開了。

  津島望月抱著那本《人間失格》,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他頗為惴惴不安地問道:「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不知道啊。」織田作之助回答。

  「對了,你老師的書,我可以拜讀嗎?」

  津島望月點了點頭。

  「嗯。」

  -

  在安撫完自己家的五個小孩子睡覺以後,織田作之助回到自己的房間,拉開燈,翻開了那本新裝訂好的書籍。

  細膩的文字。

  ……處處散發著悲哀的氣息。

  織田作之助心想,他大概明白望月君為什麼會問出那樣的問題來了。

  大庭葉藏和太宰治,簡直是大同小異的兩個存在。拼命維持著自己活在這個人間的表現,小心翼翼,連大氣也不敢喘。

  [膽小鬼連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也會受傷。]

  啊,讀完了。

  大概花了一個鐘頭左右的時間。

  怎麼說呢?心裡有點鬱結,有些難過。但是織田作之助也不知道要難過些什麼,在經受了上天對世人降下的那麼多的苦難之後,大庭葉藏已經沒有人的模樣了。

  他已經不再認為自己是活著的了。證據就在於對方連毫無血色的笑容也不甘願繼續保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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