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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是一種記憶生物,德拉科想,當他站在行道樹旁吹著風的時候,背後的店鋪正傳來七彩的嘈雜聲。離開了記憶人就無法生存,如果不憑著過去的經驗和信任,人將陷入自毀模式。

  但並非所有的記憶都能給人帶來快樂,有些只有痛苦和折磨。他的記憶就充滿了各種程度的痛苦。沒有快樂,有也只是苦中作樂。

  他幾乎沒有再和哈利說上話,因為他身邊總是有人,而他也已經忘了他。有時候他一想到自己留下的痕跡只能保留區區幾個小時他就會陷入無止盡的絕望,他做的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難道只是為了幾個小時的自欺欺人,難道只是為了這之後無盡的寂寥,而對方永遠都不會知曉?

  他累了。他堅持不下去了。他本來就不是意志堅定的人,他的執著已經令他自己感到吃驚了。他想放手,他真的想、也應該放手了。

  他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他已經打破自己的條例太久了。

  每個夜晚他這樣對自己說道,然後他睡去了,他希望他能在夢中洗去所有不應有的錯覺,所有糾纏不清的愧疚。可第二天醒來,他又坐在那張桌子旁了。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比執念更可怕的事情——他形成了習慣。

  他無法解脫,當他在無數個清晨與夜晚交錯的邊界苦苦掙扎,他無法擺脫記憶和情感的囚困。人是一種記憶生物,也是一種感情生物,他絕望地想,即使只是一段乾巴巴的記憶有時也能產生摧毀靈魂的力量,只需要一句話,一個眼神,他便魂飛魄散。

  人真的太脆弱了。他真的太脆弱了。

  “你有沒有想過改變這一切?”

  這句話他一直憋在心裡無數次想對哈利說,但最後卻只能送給自己。

  “我想。但是我做不到。”

  那是一個瘋狂的下午。無論如何,當無數年後德拉科再想起那個下午他所做的瘋狂的事,他還是感到心有餘悸。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對了,但那確實使他的人生發生了改變。

  那天他裹著立領的黑色風衣,他沒有和以前一樣坐在咖啡廳的露天桌椅旁,而是慢慢走到了陋居對面的街道上。

  他不是第一次站在這裡,有時候他覺得胸口脹得難受時他就會獨自走過街道,靠在行道樹旁仰望著那棟高大的房子。他在那兒呆呆地站著,看見窗戶上一閃而過的掠影后心滿意足地離去,仿佛他耗費這麼多時間只是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打了個噴嚏,靜靜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內心晃過了無數個念頭。正當他打算付諸行動的時候,門忽然打開了,穿著運動裝、背著飛天掃帚的金妮走了出來。她朝哈利揮了揮手,快步朝院子大門走來,德拉科連忙躲到了樹後。

  當她離開後,他又從樹後走了出來。他看見哈利依然站在門口,似乎在一直盯著她窈窕的背影。然後他的目光轉了過來。他看見了他。

  他驀然心跳如鼓。

  他低了低頭,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跨過了馬路。他繞過了一片荊棘叢,最後停在了緊閉的院子門口。

  他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那個人。他與他之間隔著一片雜糙叢生的院子,蜻蜓、蝴蝶四處飛舞,地精在泥土上跳來跳去。他的眼眶忽然有些紅了。

  那人好奇地盯著他看,將他所有的忐忑與窘迫都看在眼裡。然後他穿過糙叢中的一條石子路走了過來。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你好,你是哈利·波特,對嗎?”他說道,慢慢從懷裡拿出了一張名片,指尖在微微顫抖,“我是德拉科·馬爾福,聖芒戈醫院的治療師。”

  涇渭分明的界線終於被打破了。

  堅冰6

  記日記這個方法是德拉科查閱了無數本相關書籍後找到的,他不知道是否有效,但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不管是為了誰。

  第一天的見面還算順利,他成功說服哈利開始寫日記,並且把自己買來的手機交給了他。哈利不能使用魔法,他們互相聯繫就只能採取麻瓜的方式。為了便於解釋,他將鍵盤上其他按鈕的圖案都塗掉了,只留下了接聽鍵,並且在接聽鍵上設置了連通到通訊錄的快捷鍵。

  那天他和哈利告別後,回到家在自己臥室的床上躺了足足兩個小時,又去盥洗室沖了個冷水澡才徹底冷靜下來。他怔怔地坐在窗邊,忽然站起來拉開窗戶,讓清冷的風吹盪著自己的兩鬢。

  他長出了一口氣。

  他終於跨出了第一步,德拉科想,他終於不只是他記憶中被拋棄的那部分影子了,他會把他作為一個特殊的存在記在日記本上,證明他曾經在他生命里存在過。他不再是那布景板中的一部分。

  曾經在很漫長的歲月里,他都一個人空洞地度過。他想著那些零星的話語,那些稍縱即逝的觸覺,還有他為他流過的眼淚,都化為了夜空中的明燈。

  他終於明白——那粒種子早已長成了森林,那束光早已聚變成了太陽,那顆星星早已化為了漫天銀河,將他毫無fèng隙地纏繞。

  哈利拿到日記的第二天早上,他第一次給他打了電話。那時他站在魔法部地下九層的走廊里,四周寂寥無聲。他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跳動。

  “喂,你好,是哈利·波特嗎?”他屏住了呼吸。

  手機那頭傳來了一個平靜的、又有些困惑的聲音:“是的,請問你是誰?”

  “我是德拉科·馬爾福,你的治療師。”

  “……治療師?我沒有什麼治療師。”

  “不,你有。你有一本日記在你床底下的盒子裡,看了以後你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哈利雖然還是將信將疑,但他依然禮貌地掛斷了電話。德拉科長出了一口氣,將手機塞回口袋裡,走回了神秘事務司。

  他一個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寧,而傍晚的時候他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是馬爾福先生嗎?我是哈利·波特。”

  “我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握緊了手機,儘量不讓他聽出他的聲音在顫抖。

  “我——我想問你一些問題。我的朋友們都不願意告訴我。”

  他們很快就約好了見一面。放下手機後,德拉科以最快的速度幻影移形到了陋居後院門口。他理了理風衣的領子,將它拉得更緊了一些,做了個深呼吸。

  不一會兒,陋居的後門發出吱呀一聲搖晃著打開了,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便出現在了不遠處。哈利小心翼翼地反手關上門,慢慢地穿過了月光下不停搖晃的雜糙堆。似乎是覺得有些冷,他打了個噴嚏,摸了摸鼻子。

  德拉科站在原地等著他走近,哈利看見他後朝他笑了一下。那種略帶著信任的笑容令他胸口驀然一痛。

  可接下來的發展卻是令他始料不及的。

  他沒有想到哈利那麼快就回想起了他人生旅途中的一些極為重要的東西,比如鄧布利多,那個從高塔上摔下去死去的老人。他的臉因為痛苦的回憶而扭曲著,他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越收越緊,似乎要在上面留下一個血洞。他呼喊著、沉吟著、咆哮著,身體像篩子一樣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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