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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拉科蹲下身,避開了一條落下的黑色圍幔。他看見了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正縮在角落顫抖著,低著頭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氣,變出了一條厚棉被披在身上,小心翼翼地穿過那些交錯的黑色物質往哈利的方向走。他走得越近越膽戰心驚,哈利身周包裹著一層一層黑色的蠶絲,纏結厚實。幾乎看不清他的臉。這是魔力失控到了崩潰邊緣的標誌,他本以為情況並沒有這麼嚴重。

  “波特?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他朝他輕喊道。

  懸在頭頂的黑絲顫了顫,垂下了一根朝他掠去,德拉科連忙快速閃開了。他聞到了一股布料燒焦的味道。

  “波特,我是馬爾福。你能聽得見我嗎?”德拉科說完就後悔了,現在哈利處於無意識的狀態,以他對他的討厭程度恐怕自己的下場會更慘。

  他咬咬牙向前跨了一步,裹緊了厚棉被。

  “波特,如果你能聽得見的話,一定要按照我的話來做:去感受自身的存在,用意識去尋找核心,把自己的魔力慢慢收回來,就像呼吸一樣。”他儘量用緩慢溫和的語氣勸說著,一步步慢慢前進。

  “收回來……

  “收回來……

  “對,就是這樣,收回來……”

  感覺到頭頂搖晃的黑絲開始慢慢回溯,德拉科彎下腰避開了兩根從他頭頂快速飄過的黑色絲帶,他的鞋尖不小心踩到了一絲即將消散的黑霧,鞋底板瞬間燒了起來,德拉科連忙幾下踩滅了。

  一開始只是幾條黑絲帶收回哈利體內,漸漸地,那些懸掛在各處的重重疊疊的黑網紛紛振動著朝哈利匯集而去,整個房間的牆壁和地板都在瘋狂震顫,德拉科甚至有些站不穩。他貓著腰,謹慎地朝牆角的哈利挪去,後者臉頰微抬,嘴角抽搐著,脖子上青筋暴出,看起來極為痛苦。

  德拉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蹲下,從口袋裡拿出鎮定劑。他變出了一隻注she器,拉過哈利的左手臂,在上方的皮膚上輕輕摸了摸,找到靜脈血管後推了進去。

  哈利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慢慢轉過頭看著他。他的臉上沾滿了魔力失控後留下的黑色痕跡,骯髒不堪。德拉科沒有轉移目光,他仍握著那隻注she器,內心不知為何有些忐忑。

  然而哈利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似乎真的一點兒也不認識他。德拉科鬆了一口氣,可又覺得有些失落。

  所有失控的魔力都被哈利收回體內後,他疲憊地合上了眼,歪過頭昏迷在了德拉科的懷裡。他連忙將他用棉被裹起來抱出了房間,抱著頭等在外面的塞納里看見他平安回來後瞪大了眼。

  “天哪,德拉科,你竟然瞞著我!”

  “什麼?”

  “你深藏不露!你明明跟我說過你不懂大腦的!”

  德拉科看了一眼懷中的男孩,他在昏迷中仍皺著眉,汗浸的碎劉海緊緊粘著額頭。

  “我確實不懂大腦。”

  他很清楚,從那個時刻開始,他就無法擺脫這個圈套了。

  哈利的狀況在持續惡化。從那次魔力失控開始,他的記憶就越來越紊亂。以前他還能偶爾記得羅恩和赫敏,但後來完全忘掉了;上一秒告訴他的事情下一秒他就能忘記,他的記憶像是水一般從石頭上流過,沒有一點痕跡,有幾次塞納里走進病房時他還朝他扔枕頭,說他很像夢裡的一個殺人犯。

  “我倒是想知道他還能做些什麼夢。很多記憶潛藏在夢裡,如果我能對他的夢進行一個分析,說不定會得到有用的信息。但他現在完全無法溝通,我是說,自從他無法再操縱魔法以後,他的性格也變得相當古怪——”塞納里說道,他現在經常向德拉科抱怨哈利的病情,似乎把他當成了唯一的發泄口。

  “他不能操縱魔法?”德拉科下意識握緊了茶杯,然後馬上燙得收回了手。

  “就像那些還沒有拿到魔杖的小巫師一樣,他現在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魔力。雖然應該不會再出現上次的情況了,但這對他的康復影響很大。”塞納里看起來相當苦惱。

  德拉科沒有回答。他想起了那張蒼白而虛弱的臉,瘦削的,毫無血色,投影在蜘蛛網的黑影之下。

  他開始頻繁造訪那間病房。

  他不明白自己在等待什麼。他時常看見黑白的影,連綿的,橫豎交錯在一起,貫穿那個人汗津津的被褥。是的,他的被子總是沾滿了汗水,他不知道他是做了怎樣的噩夢才會讓自己像是淋了雨一樣cháo濕,他在夢中小小地叫出聲來,他用力咬住了被單,咬住了他的手,閉著眼,但那血紅的齒印留在了心上。

  他總是在深夜來訪,在醫院熄了燈陷入沉寂的時候。他會搬一張白色的靠椅,坐在那深藍的倒影中望著他。他看著他在睡夢中瑟瑟發抖,眉頭緊蹙著,身體蜷成了一團。他有時候會喊一些不知所謂的單詞、破碎的名字,幻影似的柵欄與刀鋒般的鮮血映在他的夢中,他想知道他會不會夢見他。

  他會不會夢見他?他不知道。他也許已經忘記了他,也許還有模糊的印象,也許心中仍存著厭惡之意,但他最怕的是他成了他夢中的一塊布景板,一個漆黑的影子,淹沒在霍格沃茨的眾生相中。

  有天晚上他沒去,因為他病倒了。不要誤會,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至少在工作時間他還完美地診治了三十三個病人。但他的內心充斥著不安與惶恐,他伏在辦公桌上無聲地流淚——他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

  為什麼要哭?他不清楚,他只是想好好休息一會兒。他被壓迫得太緊了,可明明沒人壓迫他。他明白他是他自己的催命鬼,他的靈魂被千斤石頭捆綁著,無法渡河。

  他白天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治療師,晚上是沉溺在往日陰影中的囚徒。然而他覺得晚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他在寂靜中聽著霍格沃茨的雨,雨聲化為利刃刺入胸腔。

  他哭了,第二天他就請了假呆在家裡。可就算這樣也不得安寧,他被鬼魂纏繞,被那個男孩蒼白的嗚咽緊緊勒住了咽喉。他才明白他一直都沒有逃出去。

  他在晚上又進入了那間病房。

  房間裡一片漆黑,病床用圍幔罩著,他開門時它飄起了一角,又垂落下去。他輕輕拉開帷幔,像以前一樣搬了張椅子坐在他旁邊。他怔怔地望著病床上蜷縮的男孩,他此時像他一樣軟弱,區別只在於自己披上了蝸牛的殼。

  “波特,”他低聲說道,“我們永遠都出不去了,對不對?”

  男孩沒有回答。他呼吸綿長,宛若繞過山谷的薄霧。

  “我們擺脫不了,雖然一切都結束了。高山倒下了,太陽出來了,影子卻依然留在心裡。

  “雖然我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繼續在這裡工作。我雖然是治療師,但我所能治療的只是一些短暫性的痛苦,一些表面上的缺陷,而那些真正有永恆的創傷力的病,我根本治不了。

  “波特,我說過我不懂大腦。我是真的不懂。我們怎麼樣才能逃出去?我不懂,我們這樣活著,就好像沒有記憶的蟲子。啊,我忘了,你確實失去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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