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喜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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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孟春燕吃癟,林媛心情大好,夾起一粒燒麥就放進了嘴巴里,完全忘記了這桌菜餚就是福滿樓的廚子做的,一個勁兒地夸道:「這菜還真是不錯,好吃,好吃!」

  林媛喜滋滋地誇獎著,卻發現沒有得到身邊人的回應,好奇看了金玉兒一眼,這一看可把她給驚到了。

  這愁眉不展、滿臉菜色的女人,真的是那個高山雪一般的金玉兒嗎?剛剛只顧著跟孟春燕較勁兒了,都沒有仔細看金玉兒,現在仔細一看,金玉兒不僅是臉色不好,而且眼睛也一直飄飄忽忽的,她叫了她好幾聲了,居然都沒有聽到。

  林媛心裡咯噔一響,緊張地攪了攪手指。按理說擺脫了跟李承志那個敗類的婚約,金玉兒應該很高興才對,只是怎麼越看越不是那麼回事呢?難不成,她後悔了?若真的是後悔了可就壞了,先不說她跟李承志能不能成為舉案齊眉的好夫妻,單是林媛從中作梗,就能招來金玉兒的埋怨,甚至是怨恨。

  不行,不管因為什麼,先得問清楚才行。

  壓下心中的忐忑,林媛扯了扯金玉兒的衣袖:「玉兒姐姐,你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的?」

  金玉兒的眼睛正望眼欲穿地看著男賓席那邊,雖然不明顯,但是身為同桌的林媛卻看到了。直到她扯著袖子問了第三遍,金玉兒才猛然回過神來,迷茫地看著她。

  林媛無語扶額,瞧這呆萌的傻樣兒,金玉兒是真的陷入愛情了吧?

  「玉兒姐姐,這才一個來月沒見面,你怎麼變了這麼多?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聞言,金玉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道:「我臉色是不是不大好?哎,說給你聽也行,只是,家醜不可外揚啊。」

  家醜?那就不是因為李承志了。

  「玉兒姐姐若是不想說就算了,不過,遇到了什麼難事不妨告訴我,也許我能幫幫你呢。」

  金玉兒看著林媛握著自己的手,心裡一陣溫暖,緊緊地回握住她的手,咬唇低聲道:「我也沒有能說話的姐妹,娘親整日為了醋坊的事忙的焦頭爛額,我也不忍心再拿這些事讓她煩心。媛兒,既然你問起了,我就與你說說吧,權當紓解心情了。」

  末了,她還不忘囑咐林媛千萬不能跟別人說起。

  見她這般小心謹慎,林媛的神經也跟著緊張起來。

  「哎,說到底,還不就是因為金家家主這個位置?靈兒攀上了縣太爺這個高枝兒,二叔和二嬸兒在家裡更加耀武揚威了。年前的時候,二房那邊的鋪子賣假醋被顧客找上門來了。結果,二叔不承認,還無賴說著醋是從我們大房那兒運過去的。奶奶聽說這事以後,可是氣得不輕。不過,好在這次她沒有偏心,著人查明真相以後還了我們清白。二叔那邊無話可說,也只是象徵性的打發了兩個夥計完事。事情雖然還算是圓滿解決,但是,二叔他們賣假醋是板上釘釘的事,我擔心他們若是不知悔改,遲早會壞了金家的名聲。」

  此事發展到這裡,倒也不至於能金玉兒擔心地寢食難安,接下來的事才是真的讓她感覺到了恐怖。

  「偏偏這個時候,我娘突然病倒了,渾身乏力,沒幾天就只能臥病在床。一開始以為是被二房那邊氣得,再加上感染風寒,沒有當回事。直到。」金玉兒咬了咬唇,臉色蒼白如紙:「直到,世文也病倒了,而且是同樣的症狀,我才覺得此事有蹊蹺。幸好請了善德堂的王老先生看了,才知道,原來是,中毒。」

  金玉兒幾乎要把嫣紅的唇瓣咬破了,中毒二字更是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

  「中毒?」林媛也震驚不已,一個是深閨婦人,一個是小小孩童,怎麼會中毒?難道,是他們?

  金玉兒眼睛眯了眯,原本亮晶晶的眼睛裡滿是憤恨之情:「是啊,中毒,而且做得極為隱蔽,症狀先是像極了風寒,而後手足乏力,臥病在床,最後形銷骨立慢慢死去。下毒人每次用量都不大,所以發起病來後,一般大夫很難診斷出來。若不是王先生,只怕,只怕我娘親和弟弟都要雙雙離我而去了。」

  說著說著,一向高傲堅強的金玉兒輕輕抽泣起來,身子也跟著輕輕地顫抖。

  這樣的她與平日裡的她簡直判若兩人,讓人見了實在是心疼的不行。林媛眉頭緊蹙,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別傷心了,幸好發現的早。傷心不是首要的,抓出下毒之人才是最要緊的。」

  說起這個來,金玉兒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又恢復了往常的神態:「嗯,王老先生也說幸好發現及時,沒有出事,慢慢調養就會徹底清除。至於下毒之人,我也已經查出來了。」

  「那就趕緊處置了他!」林媛脫口而出。

  金玉兒卻是搖了搖頭,拍拍她的手,羨慕道:「媛兒,你家裡沒有這種複雜的深宅關係,所以你體會不到其中的險惡。那個人,我沒有處置了她,而是找了個由頭,罰她去院子裡乾重活了,而且還派了心腹時刻看著她,這樣她就算是想再作怪,也完全沒了機會。」

  林媛不懂,既然已經找到了下毒之人,為什麼不把她帶到老太太面前處置了她?反而還要留著呢?

  金玉兒看出了她的疑惑,說道:「明面上的敵人,可比深藏的釘子好提防。若是我把她處置了,不僅打草驚蛇,還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敵人。幕後之人下次又派了個隱藏更深的人怎麼辦?」

  原來如此,林媛不禁感嘆,沒想到這金玉兒在宅斗中還是一把好手。

  「那,幕後之人?」林媛眯眯眼睛,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金玉兒點點頭,兩人心照不宣。

  果然是二房!沒想到這二房的人除了心眼壞,連心肝都是黑的。先是弄壞了金老太太的輪椅,以此來誣陷金玉兒。後是用假醋誣賴大房。現在又起了害人之心。

  這二房兩口子,是真的把金家老太太和金家大房當成自己的親人了嗎?為了那個家主的位置,竟是連自己的良心都給扔了!

  「世文今天也來了,自己在男賓那邊,我實在是不放心,讓蓮兒跟著了。」

  怪不得她一直往男賓那邊看,原來是擔心金世文。

  說起來,金玉兒還真是疼愛這個庶出的小弟弟,每天不管在醋坊多麼累,回到府里都要去檢查一番世文的功課。自從出了中毒之事後,她還特意挑了個聰明的心腹送到善德堂去學習醫理,好保護金世文。而且,她又請了一位武學師傅,專門教授他武藝,不僅強身健體,關鍵時刻還能防身。

  對於自己的親娘,她都沒有這樣上過心,足見金玉兒對自己小弟的重視。

  雖然這樣的方法治標不治本,但是眼下也只能這樣了,二房那兩口子的惡行,暫時還找不到證據,從輪椅一事就能看出,這兩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即便將那個下毒的人抓住了,只怕也審問不出什麼來。

  「玉兒姐姐,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只要世文沒事,只要金老太太不改變主意,二房再怎麼折騰,也翻不出花來。所以,除了保護好世文,金老太太那邊,你也不能讓他們鑽了空子。」

  這一點金玉兒也想到了,不過還是十分感激林媛時刻為她著想的心意:「奶奶那邊沒事,不然出了假醋一事,她也不會著人詳查了。媛兒,謝謝你。」

  雖然只是最普通的三個字,但是林媛也感受到了金玉兒的真心。兩人從一開始的萍水相逢到互相利用,再到如今的肝膽相照,也算是曲折了。

  正說著話,蓮兒從男賓那邊回來了,一聽說弟弟沒事,金玉兒提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又囑咐了蓮兒好生照顧少爺後,就讓她趕緊過去照應了。

  心情好了,金玉兒的情緒也好了許多,跟林媛說說笑笑地,把那些時刻關注著她們的人給羨慕壞了。

  在座不少人是知道李承志原本的新娘是金玉兒的,再看她方才那低落的樣子,無不用同情可憐的目光看著她。至於她們是怎麼知道金玉兒和李承志的事的,隨便一想就知道了,無非就是二房為了顯示自己閨女比她更得李府的青睞罷了。只是,這青睞到底能持續多久,就不知道了。

  看到大家低聲議論金李二府的事,林媛冷笑一聲,且讓二房那邊逍遙一下,到時候爬得越高摔得越疼!

  酒過三巡,林媛正跟金玉兒說著自家酒樓新菜的事,餘光一瞥,正好瞧見某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她抬起頭來瞅了瞅,那條小路是通向男賓區的,瞧林思語那落寞氣悶的樣子,顯然是從男賓區回來的。

  林媛唇角一勾,跟金玉兒說了句「去方便」,就悄悄地跟在了林思語的後頭。

  果不其然,正好在隱蔽處見到了跟李承志撒嬌落淚的林思語,李承志雙頰酡紅,走路都有些虛浮了,看來喝了不少酒。不過即便如此,還是十分理智地跟著林思語出來哄她了,他可不想這女人在他大好日子裡鬧事。

  怕被他們發現,林媛離得有些遠,根本聽不清楚說得是什麼。只看到林思語一會兒嘟嘴,一會兒羞澀,而李承志則全程都是色眯眯地看著她。

  林媛不屑地撇撇嘴,這一對狗男女,真是一個臭雞蛋一個破蒼蠅!

  「新郎官呢?怎麼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該不會是掉進恭桶里出不來了吧?哈哈。」

  幾個男賓客調笑的聲音遠遠傳來,李承志扭頭看了一眼,對林思語說了兩句話,而後在她臉蛋兒上狠狠地啄了一口才大踏步離開了。

  林思語羞紅著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神色慢慢變得落寞起來。

  「呦,林姨娘怎麼這麼難過?該不會是在想若是今日洞房裡坐著的那個新娘子是你吧?唉,這女人啊,早晚都有穿紅嫁衣坐轎子的時候,林姨娘又何必羨慕旁人?」

  林媛一邊說,一邊優哉游哉地走近了林思語,突然拍了拍自己腦門,十分抱歉地說道:「哎呦,我怎麼給忘了,林姨娘是小妾,是不能穿紅嫁衣坐紅轎子的。哎呦呦,瞧我這破腦子呦!林姨娘可不要怪罪我才好啊!」

  從林媛出聲嘲諷那一刻起,林思語就已經完全僵在了原地,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哪裡還顧得了聽林媛諷刺的話?此時的她,滿腦子都是「她怎麼來了?她怎麼來了?」

  眼看著林媛越走越近,林思語慌亂地後退了兩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她,聲音也因為害怕而變得像極了破鑼嗓子:「你,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林媛歪著頭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的小臉兒一紅,嗔了林思語一眼,羞答答地耷拉著眼皮道:「我啊,就是,就是李公子,李公子那個你的時候嘛。」

  盼兒被林媛這扭扭捏捏儼然一副小媳婦兒的模樣給驚到了,抱胸打了個哆嗦,忍不住腹誹:演戲而已,至於這麼賣力嗎?這羞答答的樣兒,真讓人受不了。

  林思語卻像是被雷給劈中了一般,渾身都不舒服,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只見她兩腿一軟,歪倒在了盼兒懷裡。

  盼兒撇撇嘴,卻依舊大聲疾呼:「姨娘,你怎麼了?!」

  林思語要死的心都有了,扭頭低聲喝道:「閉嘴,你這個笨蛋!是想把所有賓客都招來,讓大家都知道我偷偷跑到男賓客那了嗎?」

  盼兒乖巧地閉緊了嘴巴,扶著林思語的手不著痕跡地在她後背處扯了扯,那裡有個線頭脫落了,她正好讓這個線頭脫落地更快了一些。

  「林,林媛,你偷偷躲在那裡看好戲,到底想做什麼?」林思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平靜下來,但是她心裡早就對林媛有了三分忌憚,再加上今日正好被她抓包,心裡更是低了一大截,就連說話都底氣不足了。

  林媛卻痛快地很,好看的眉毛挑啊挑,像極了在水中歡快玩樂的小鯉魚:「什麼做什麼?我什麼也不想做啊,我就是在宴會上吃的太飽了,隨便出來溜達溜達而已啊。不過嘛,剛才看到了那麼一出,我這剛吃進去的東西,還還真是有些受不了了呢。不行,我得這個地方吐一吐才行。」

  說著,她抬腳就要走,乍一看,還真像是要找地方嘔吐呢。

  盼兒掩唇偷偷一笑,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本領,她還是最佩服這林老闆。

  「林媛,你站住!」林思語的耐性都被她給磨沒了,這丫頭怎麼這樣了,還不到一年呢,怎麼就這麼無賴了?

  「你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林思語現在的念頭,就只剩下怎麼讓林媛閉嘴了。

  林媛也懶得跟她多廢話了,抬手抿了抿碎發,將林思語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通,陰陽怪氣地說道:「我想要的東西?林姨娘,你應該問問你自己能給出什麼來。」

  林思語一愣,剛剛才從心底升起的一點兒優越感頓時煙消雲散,是啊,她能給出什麼呢?

  錢?這小災星現在是福滿樓的東家,還會缺銀子嗎?地位?呵,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妾,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還能給別人什麼?

  林思語咬咬唇,在李府被李昌寵愛久了,享受慣了被府里人奉承恭維的日子,她都忘了她在林媛面前早就沒了炫耀的資本。

  有的,只剩下被人要挾了。

  「你,你到底想怎樣,才會放過我?」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為了活著,她不得不向曾經看不起的人低頭。

  林媛勾勾唇角,出乎意料地竟然沒有要挾她:「我為什麼要放過你?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抓你啊!林思語,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重要,在我眼裡,你跟大街上遇到的陌生人沒什麼區別。」

  林媛的話讓林思語心裡更不踏實了,什麼都不要,這一點兒也不像她的作風啊!

  果然,林媛的話又來了。

  「不過呢,我之所以跟著你過來,並不是為了看你們的破事。我只是要提醒你一句,林思語,你是李昌的小妾,不是李承志的小妾。要知道,你這事若是被人發現了,可就不只是浸豬籠的下場了。」

  林媛用鞋尖兒踢了踢腳邊的一顆小石子兒,看著那石子兒不受控制地滾落到了一堆爛草里,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和眼前的林思語一樣。以前她就是那顆命運不由自己的小石子兒,而高高在上的林思語就是那掌握別人命運的腳。不過現在都換了過來。

  浸豬籠三個字,對於林思語來說並不陌生,曾經,她還跟著自己爹娘跑去林媛家裡看她被大家浸豬籠呢!當時的她光鮮亮麗,是大家眼中的大美人,是早晚都會飛上枝頭的金鳳凰。

  可是,自從她賭氣答應做李昌的小妾開始,她就已經不是金鳳凰,而是一隻破落母雞了。

  林媛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麼來,回頭「好心」提醒了一句:「哦對了,不管你是誰的小妾,接下來應該都會繼續受寵的。金氏年紀大了,李昌早就不跟她同房了。至於金靈兒嘛,呵呵,她啊,正忙著保胎呢,就算有心思跟丈夫同房,身子也是不行的。所以啊,恭喜你啦,林姨娘,繼續享受你春風得意的房中生活吧!」

  說完,林媛輕蔑一笑,頭也不回地走了。對於林思語這個靠美色籠絡男人的女人,真是不值一提!金氏懶得修理她,就讓金靈兒來吧,反正這兩人都不是心思純正之人,讓他們狗咬狗,正好!

  看著林媛大搖大擺離去的背影,林思語卻抖若篩糠。她說什麼?金靈兒懷孕了?怎麼可能呢?他明明跟她保證過的,娶金靈兒只是為了金家的產業,他不是真的喜歡她的。可是若是不喜歡,又怎麼會讓她懷上孩子?

  孩子,多麼遙不可及啊。林思語的手輕輕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心心念念的孩子,怎麼還不來啊?

  回到席上,林媛心情更好了,只是對面孟春燕的位置上居然空了。本來這也不會引起她的注意,只是當她下意識地往小姨劉麗敏那裡看去時,才發現,孟春燕居然坐到了劉麗敏身邊。

  她的臉被另一人擋住,看不到神情。但是劉麗敏的神情卻是清晰可見的,不耐,無奈,氣悶。

  這個孟春燕,是故意去找小姨麻煩了?

  林媛臉色一冷,站起身來就過去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孟春燕正帶著譏諷的笑,冷不丁頭皮一冷,打了個哆嗦。抬頭正看到眼神不善的林媛,連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你,你想幹什麼?這裡是李府,你不要胡作非為!」

  「呵,這話應該是我警告你!」林媛冷笑一聲:「孟春燕,有什麼沖我來,不要為難我小姨!」

  小姨?

  孟春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劉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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