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孟良冬歸來,盼兒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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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頭髮已經花白的老漢,林媛問了問他年齡,也就剛四十出頭。但是加上他滿臉的愁色和有些駝背的佝僂樣子,讓人第一眼都以為他已經六十了。

  林媛想著也許是這老漢家裡有什麼困難,才迫不得已出來做工的,也就沒有說什麼,讓他也跟著一起做麵團了。

  只是沒想到,這老漢還真給她帶來了意外驚喜,別看他歲數不輕了,但是一雙巧手卻是靈活異常。別人連個雛形還沒有做出來,他就已經捏了一隻惟妙惟肖的小山羊出來了,那小山羊可愛極了,特別是嘴邊的兩撇小鬍子,細細的彎彎的,讓人一看就想上前摸一摸。

  林媛不禁讚嘆了一聲。

  那老漢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語調有些低沉:「我那大閨女,就是屬羊的。」

  林媛以為他說話就是這般,也沒放在心上,有心多看看這老漢的本事,就請他又捏了一隻。

  這老漢一句話也沒有說,點了點頭,從盆里捏了一塊白面出來,在手裡團了團,三兩下就又捏出了一隻長長尾巴的小猴子。這老漢不僅捏了猴子,還又捏了一根細長的小棍子,讓小猴子的尾巴纏繞在小棍子上,看上去,就跟這小猴子在樹枝上盪鞦韆一般。

  「我那小閨女,就跟這猴子似的,機靈得很。」這次老漢的聲音明顯有些開朗了。

  林媛對於老漢的精巧心思甚是佩服,連連點頭,當即就決定要把這個老漢留下來。

  老漢捏了兩隻小動物出來,其她人也就才捏了一隻而已。

  林媛在桌案前默默看了一圈,將其中幾個投機取巧的女人給淘汰了。笑話,她要的是十二生肖小動物,不是一根細長棍子,還美其名曰叫蛇,哪個蛇是那種細長條,連點彎曲都沒有的?

  不過,在這些捏蛇的女人裡邊,倒是也有一個捏的很像的,不僅身子盤曲起來,而且蛇頭還大張著嘴巴,露出了裡邊兩顆尖尖的獠牙。

  雖然做的這蛇缺少了一些她想要的可愛模樣,但是畢竟勝在形似,林媛把這個女人也就留了下來。

  另外,她還挑選了兩個做的差不多的女人,年輕點的捏的是一隻小豬仔,歲數大點的捏的是一隻大老虎,雖然樣子差了些,但是勝在可愛。

  前堂那邊,周掌柜也已經挑選出了兩個合適的小夥計,林媛把這些人全都叫到了一起,跟他們說了說稻花香的規矩和工錢,待他們都沒有異議以後,就給他們簽訂了為期一年的用工合同,和一份保密協議。

  本來其實也不需要簽訂這個保密協議的,但是從豆腐坊開始,周掌柜就提出了這點。畢竟林媛做的不少東西都是別的店鋪里沒有的,若是誰一不小心泄露了出去,豈不是讓人家撿了便宜?

  再者,這保密協議也是有防無患,大家都簽了,多少心裡就會有所顧忌,不會出了門就亂說話。

  林媛對周掌柜挑選的兩個小夥計十分滿意,高個兒的叫大牛,人如其名,身材也很健壯,不過心眼兒倒也不少。矮個兒的叫亮子,看起來比大牛還機靈,一張嘴更是甜的不行,林媛才跟他說了兩句話而已,就已經被他逗得笑了好幾次了。

  後廚的四個人裡邊,捏蛇的女人夫家姓羅,因為是個寡婦,大家都叫她羅嫂子。

  年輕點的那個老老實實的,不怎麼愛說話,一開口還特別害羞,因為她娘一連生了五個閨女,就為了底下是個小子,所以就給她起名叫白五姐,希望底下有個弟弟叫她姐姐。只是沒想到,她娘生了她之後,就再也沒有懷孕,想要個兒子的念頭也就慢慢停歇了。

  還有個歲數大的女人,姓陳,大家都叫她陳嬸子。雖然做工不怎麼樣,但是一看就是從村里出來的,有力氣,所以林媛就打算把調製餡料這項費體力的活兒交給她來做。而且這女人說話大大咧咧的,一點心機也沒有,倒是很實誠。

  最後就是那個老漢了,別人介紹自己都巴不得所有事都說出來,就連最害羞的白五姐還說了好幾句呢,可是這個老漢也只是念叨了自己姓王以外,就啥也不說了。

  林媛猜想他脾氣可能如此,也就沒有勉強他,當先叫了一聲王叔,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個王叔是個難得手藝巧實的人,當然會留在廚房裡幫她做糕點了。

  鋪子裡的人都招齊了,只是還差一個帳房先生了,本來林媛是中意於孟良冬的,但是這都快半個月了,也不見孟良冬回來,想來是在學堂那邊呆的還算安心。

  林媛雖然對失去了一個人才而感到有些失落,但是也衷心地希望他能一直好好地待在學堂里,圓了自己的心愿。

  只是她這個念頭還沒有完全落實,就在稻花香準備開張前幾天,一身狼狽的孟良冬突然出現在了店門口。

  六子正在驗收合作店鋪送來的貨物,不經意間抬頭瞥了一眼門口,說真的,第一眼還真沒把孟良冬給認出來。他只是以為這又是個覺得好奇,過來看熱鬧的路人。

  只是第二眼就驚呆了,這,這真的是前幾天剛見過的孟先生嗎?

  六子知道林媛一直有想把孟良冬留下做帳房先生的打算,一看他背著小包袱站在了門口,心裡全都明白了。趕緊把孟良冬請進了前堂,而後風一般地去了倉房把林媛叫了出來。

  饒是被六子提前提醒過,但是林媛一見到孟良冬還是被嚇了一跳。

  只見此時的孟良冬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頹廢地坐在椅子裡。一雙眼睛毫無神采,身上的衣服還是半個月前跟他分手時穿的那件袍子,只是,更髒了也更皺了。袖口處雖然還是很講究地折了痕跡,不過明顯多了一灘黑色的東西,想來應該是墨跡。

  此時的他比當初初見時更顯得拘謹,即便是在曾經自己的店鋪里坐著,他依舊把身子繃得挺直,仿佛隨時會有敵情出現一般。

  「孟先生?」林媛輕輕喚了一聲,本就聲音不大,卻不想還是把他給嚇了一個哆嗦。

  待看清楚叫他的人是林媛時,孟良冬警惕的眸子才漸漸恢復了平靜。趕緊站起身來,沖她拱了拱手:「林姑娘,哦不,林老闆。」

  林媛看著他彎的更加深的背脊,和更加怯懦的表情,心裡升起一股同情。

  「孟先生客氣了,請坐。」林媛怕他不好意思坐下,當先坐在了他剛才對面的那個椅子裡,之所以沒有坐到他旁邊,是知道這孟良冬此時已經猶如驚弓之鳥一般,與他保持一個安全距離,才不會讓他覺得心裡害怕。

  孟良冬果然鬆了一口氣,慢慢坐回了椅子裡,只是在坐下的時候,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竟然用手輕輕抹了抹椅子面。

  林媛皺眉,這個椅子不是他剛剛才坐過的嗎?站起來也不過一句話的工夫,怎麼還要再次擦一擦?不過看他如釋重負的樣子,又不像是在擦拭,好像是在檢查什麼?到底是什麼?

  「孟先生在學堂里,過得如何?這麼久不見,林媛以為先生肯定過得很好。只是。」林媛有太多疑問想問,學堂是孟良冬夢寐以求的地方,難道真的過得不舒心才回來了?

  一聽她提起學堂二字,孟良冬肩膀就是不自禁一個哆嗦,連眼神都變得複雜起來。這男人是個心直的,沒有什麼歪心眼兒,從林媛頭一次見他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所以,她篤定,孟良冬一定會把這些日子在學堂里的境遇都告訴她的。

  果然,孟良冬在一瞬的愣神之後,終於狠狠地嘆了口氣,雙手抱住亂糟糟的頭髮,痛苦不堪地伏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看他這個樣子,林媛突然覺得自己方才的問題有些太殘忍了,趕緊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放到了他身旁的小茶几上,輕輕道:「孟先生,想來你定是過得不好,沒關係,你若是不想說就算了,我早就說過,我稻花香會一直為你留著大門,只要你願意,帳房先生的位置一直都是你的。」

  為了緩解他的痛楚,林媛故作輕鬆地指了指前堂的櫃檯,那裡已經擺放好了帳簿算盤和筆墨紙硯,當然還有一個她請老鐵頭幫忙給打造的自製保險箱。

  「孟先生你看,這個櫃檯就是給你留的。」

  許是被林媛的聲音所感染,孟良冬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慢慢地抬起了頭來,順著她的手指看向了自己曾經做了好幾年的櫃檯。

  一看到那個櫃檯,他所有的往事全都湧上了心頭,小時候在那裡圍著爹娘嬉笑,長大後坐在那裡看書練字,爹娘去世後,那櫃檯上放著的就全都是他的書籍了,算盤什麼的早就不知道被他順手扔去了哪裡。

  現在,那個櫃檯還在那裡,只是永遠不再屬於他了。

  自嘲地笑了笑,孟良冬抬頭看向了林媛,請她坐下,而後慢慢開口了。

  「林老闆問起來,我就說一說吧,至少跟人說說,我這心裡還好受一些。」孟良冬雙手緊扣,似是在思考從哪裡說起,「那日我從這裡離開後,就徑直去了學堂。我找到了之前跟我約好的那個管事先生,如數交給了他提出的銀兩。只是,誰知他竟然開口又提了五十兩,我雖然心裡不滿,但還是把五十兩也給了他。」

  林媛聳聳肩,這個學堂果然是黑的可以。

  她不知道的是,更黑的還在後頭。

  「那個管事先生收了我的銀子,就帶我去見學堂的院長了,院長還是個不錯的,只是歲數太大了,耳朵也有些不管用了,管事先生說什麼他都是笑呵呵地點頭說好。就這樣,我就在學堂里留下了。本來以為一切都會變得很好,誰知道,這才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似是回憶到了不堪回首的事情,孟良冬伸手喝了一口方才林媛給他倒的熱茶,感覺身上暖和了一些,這才接著說道:「我被管事先生安排和另外一個先生同住,後來才知道那個先生也是剛去沒多久,只是他家境比我好,吃穿用度也比我好很多。許是我太過老實,同住了沒兩天,他就把自己的髒衣服全都扔給我,讓我幫他洗。」

  「我當然是不願意的,我來學堂是當教書先生的,又不是給他做老媽子的,為什麼要給他洗衣服?」

  聽到這裡,林媛抬手擋住嘴,偷偷笑了一下,沒想到這孟良冬還是有點脾氣的。

  不過顯然他的這點脾氣,根本不夠震懾那些欺軟怕硬的傢伙。

  孟良冬攥了攥拳頭,義憤填膺:「可是,我不給他洗衣服,他第二天就跑到了管事先生跟前兒,誣陷我偷他東西,還說我半夜裡說管事先生的壞話。我哪裡偷過他的東西?哪裡說過別人的壞話?管事先生雖然收了我的銀子,但是好歹也是他把我留在學堂里的,我多少還是感激他的。可是,管事先生卻不是這樣想的,他連問都沒有問我,就相信了那個人的話,把我趕到了懲罰學生們做勞力的地方,那裡,我得給全院的學生洗衣服。就這樣,我在那裡洗了三天的衣服。」

  林媛咬了咬唇,想到這個從小隻知讀聖賢書的孟良冬,那三天裡到底是如何的境況,不知道有沒有後悔來到學堂?

  「他們這麼欺負你,你為何不離開?你這不是拿了銀子卻受苦嗎?」

  孟良冬苦笑:「是啊,我就是自己花銀子去買罪受的啊。不過我只要一想到三天後不會這樣了,我就覺得一定要堅持下去。三天後,許是那室友覺得我脾氣倔強,反而沒有再來理我,然後管事先生就給我分了班,讓我去接替一位因事離開的老先生。一想到能教課了,我就激動地一晚上都沒有睡覺。」

  「第二天,我換了一件乾淨的衣裳,還特意梳了頭髮,早早地到了班上。可是剛剛進門,我就被門框上不知道哪個學生放置的硯台給砸到了頭,身上,身上也。」

  說著,孟良冬似是又回到了那日被潑了濃墨的一刻,全身都不自在起來。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仿佛那上面還殘存著腥味十足的黑墨。

  林媛同情地摳了摳手指頭,可以想像地出他當時的窘態和學生們惡作劇成功後的狂笑。

  孟良冬搖搖頭:「我氣壞了,去管事先生那裡告狀,卻不想管事先生只是隨意擺了擺手,說是那個班裡的學生都是大有來頭之人,讓我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不然的話,我在學堂恐怕就待不下去了。」

  原來都是一群富二代官二代啊。林媛心下瞭然,這樣的學生最是難管,管得嚴了,他們不領情,不管的話,他們的父母不同意。

  這管事先生也是個人精,把這樣的包袱踢給孟良冬這個新來的老師,明擺著就是欺負他啊,看來這管事先生就是相信了那個室友的話,記恨上了他。

  果然孟良冬接下來的日子簡直可以用悲慘來形容,有了第一次,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簡單多了。往門框上放硯台,在先生的桌子上放蛇,在椅子上塗漿糊。甚至有次,有個學生上課睡覺,就因為孟良冬講課聲音吵到了他,他就把凳子掄起來砸到了前面。若不是孟良冬躲得快,只怕那凳子就到了他身上了。

  這樣的生活簡直是要命,更慘的是,跟學生相處不來也就罷了,依他的脾氣跟別的先生也是相處不好。室友就不提了,其他先生忽悠他是新來的,就三天兩頭讓他請客吃飯,而且還都是去的極為高檔的地方。

  孟良冬本不願去,可是架不住他們人多,就是架著胳膊也能把他給架到酒樓里去。當初賣鋪子的那些銀子,沒幾天就被這些人揮霍一空了。知道孟良冬真的沒有了銀子,這些人就對他愛答不理了。

  就這樣,一心抱著美好憧憬進到學堂里的孟良冬,終於被現實打敗,卷了鋪蓋卷灰溜溜地回來了。許是對做學問徹底死心,他在來時的路上,把跟隨了自己多年的書籍全都扔進了護城河裡,發誓以後再也不念書再也不妄想教書了。

  雖然對他這極端的做法不是很贊同,但是林媛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勸慰開解的辦法,罷了,以後時日還長,也許時間久了,他自己就會看開了呢。

  原本林媛對那個學堂就不是很看好,連林永誠林永樂這樣的人都可以進去,裡邊早已不是一個可以安心讀書的地方了。想到家裡的兩個小妹,林媛突然有了一種衝動,若是可以,她為何不自己開個學堂,請先生教書呢。

  據她所知,開學堂也不是多難的事,只要去官府備個案就行了,鎮上也有一兩個這樣的私塾存在。有夏征這層關係在,還怕李昌不給她通行證?

  若是真的把私塾辦了起來,她就請孟良冬來做教書先生,以他的學問和脾性,定然能把學生教好的。只是現在他已經萬念俱灰,想要說服他從新樹立信心,還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索性私塾也不是那麼好辦的,林媛也就先不糾結這個事了。

  帶著孟良冬去了專門給他辟出來的房間,林媛又讓六子給他量了量尺寸,打算給他做幾件新衣裳。

  就他回來時拎的那個小包袱,恐怕也沒有什麼東西了。林媛猜,恐怕是扔書的時候,順便把自己的幾件衣服也給扔了吧。

  之前她就請莫三娘給店裡的人,每人做了兩套做工衣裳。孟良冬因為是帳房先生,穿衣比較隨便,而且他自己也喜歡穿最簡單的長跑自,所以林媛決定就給他把衣裳都做成了袍子。

  見林媛對一個帳房先生都這樣體貼到位,一直幫忙搬抬貨物的林毅眼珠子瞅啊瞅,決定晚上給二少爺飛鴿傳書時,一定要把這件事好好寫一寫,明明都是有主兒的女人了,還對別的男人照顧地那麼周到!

  林毅的這點小心思,林媛當然沒有注意到,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忙。稻花香的餡料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就等著做出來成品,開張那天大賣一場呢。

  因為把辣條也納入了開張那天的銷售新品,林媛需要去豆腐坊拉些黃豆過來。正好她也想去豆腐坊看看生意如何了,就把六子留下來看著稻花香,讓林毅趕車去了豆腐坊。

  林媛剛走,稻花香就來了個小姑娘。

  六子正舉著帳簿清點貨物,一抬頭見是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還以為她是替主子來買糕點的呢,笑著道:「姑娘,我們稻花香還沒有開張呢,要是想買糕點的話,過幾天開張再來吧,到時候還有優惠呢。」

  這小姑娘圓圓臉蛋,眼睛忽閃忽閃,分外機靈。在前堂里掃了一眼,就看出六子是個管事的了,笑盈盈地福了福:「這位小哥哥,我不是來買糕點的,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六子納悶了,他不記得他家老闆娘認識的人里有這樣一個小姑娘啊。

  自從那天被劫匪劫道後,六子對林媛的稱呼已經從林姑娘自動改變成了老闆娘,雖然林媛糾正了多次,但是這傢伙就是改不了口。

  反正現在六子基本上已經是林媛的小廝了,讓他叫自己老闆娘也沒什麼,林媛也就沒再搭理他。

  那小姑娘點頭:「我找我爹,我爹在你們店裡做工,他姓王。」

  聽小姑娘這麼一說,六子終於明白了,哈哈笑了起來,來回打量這個僅僅十歲的小姑娘:「原來你是王叔的閨女啊?真沒有想到啊,王叔還有個這麼俊這麼機靈的閨女呢。」

  被六子誇了幾句,盼兒有些臉紅,不好意思地又福了福。

  六子衝著後堂大聲喊了嗓子「王叔」,回頭對盼兒有些歉意地說道:「小姑娘實在是對不住,我們老闆娘有規定,不是店裡的人,不能隨意進出後堂。所以我只能讓你爹在這裡見上一面了。」

  盼兒是個很明白事理的人,聽他這麼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每個店鋪都有自己的秘密,特別是做吃食生意的,更是有自己的秘方。這就像是一般人不能隨便進出別人的廚房,是一樣的。

  不一會兒,王叔就佝僂著背走了進來:「管事找我有事?咦,盼兒?」

  王叔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閨女,也不知是多久沒見了,爺倆兒一見面,竟給了六子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自覺地到了一邊繼續清點貨物,把時間單獨留給了這爺倆兒,王叔和盼兒說話才隨便起來。

  「爹,你的頭髮,又白了……」盼兒哽咽著說道。

  王叔寵溺地撫摸著閨女的頭髮,似是在撫摸一塊稀世美玉:「傻孩子,爹老了,頭髮當然就白了。只是你,瘦了啊,在那裡是不是吃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

  盼兒趕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服侍的那個姨娘很受寵,府里沒有人敢欺負我的。」

  想到脾氣怪異的林思語,盼兒暗暗搖了搖頭,自從柳娘的胎掉了之後,這林思語愈發受寵。當然人也跟著張狂起來,有次甚至謊稱身體不適,連給縣令夫人請安都給推了。聽那些碎嘴子的婆子們說,把縣令夫人氣得臉都綠了。

  但是能怎麼辦呢,柳娘失寵以後,就數這林思語最是得寵,李昌出門吃飯,還總是帶著她呢。而且,也不知道這林思語想得什麼,竟然跟李昌要了府里的對牌,不用通過夫人的允許,就可以自由出入李府。

  即便她是個村里來的小丫頭也知道這個規矩,府里的小妾是沒有權力隨意出入府邸的。若是想要出門,必須得徵得正妻夫人的同意。現在這林思語直接越過了金氏,從李昌那裡得到了特權,完全沒把金氏放在眼裡。攤上誰,誰不生氣?

  相反,倒是之前那個得寵的柳娘就低調的多了,雖然懷孕後李昌特許她不用給金氏請安,但是柳娘一天都沒有落下過。身子養好了之後,更是如此。

  以前的肉中刺眼中釘,變成了小綿羊。以前的小綿羊卻變成了大豺狼。這可把金氏給後悔地腸子都青了。

  「爹,我在那個府里,見過他幾次。」盼兒收回心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小聲地對王叔說道。

  雖然閨女沒有明說他是誰,但是王叔顯然知道。

  緊緊拉住閨女的手,王叔有些激動:「他沒把你怎麼樣吧?啊?」

  盼兒趕緊安撫父親,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沒事的。爹,你放心,那傢伙根本連看都沒有看我。」

  應該說是沒工夫看,沒心思看,因為他一雙眼睛全都盯在了林思語身上了。

  王叔顯然還是不放心,拽著閨女的手不放:「閨女啊,爹娘就剩下你一個了,你,你可不能。哎,咱不報仇了,走,跟爹回家吧。你姐她,她命苦,就讓她去了吧,她若是還活著,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為了給她報仇,進了那個狼窩啊!」

  一聽爹要放棄,盼兒精亮的眼睛裡滿是倔強和不甘:「爹!不能放棄!我姐死得冤,我不能就這麼讓那個畜生好過!咱們家雖然沒有男兒,但是我也不是個好欺負的!爹,你放心,我心裡有主意,絕對不會讓那個禽獸欺負了我的,你放心吧。」

  見爹還要再勸,盼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邊六子聽到這裡好像有爭吵聲,正巧好奇地看過來,盼兒回了個甜甜的微笑。六子這才放心地勾了勾唇,繼續清點貨物了。

  盼兒出來的時間夠長了,該是時候回去了:「爹,我是趁著給林姨娘買首飾才跑出來見你的,我該走了。爹,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累了。若是這裡做的不開心,就回家去,不用在這裡等我。」

  「爹沒事,這個鋪子的東家為人很好的,爹不累。」

  王叔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唯一的閨女了,所以才放了家裡的活計,跟到了鎮上,就是為了能離閨女更近一些。其實他原本是打算進李府的,但是李府嫌棄他年紀太大,啥也做不了了,沒有收他,他才陰差陽錯到了林媛的鋪子裡。

  「倒是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千萬別跟那個禽獸單獨相處,記住了沒有?」

  王叔千叮嚀萬囑咐,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閨女的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頭,都不捨得收回視線。

  六子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叔,這麼捨不得閨女,咋不讓閨女也留在咱們稻花香做工?」

  說這話,六子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他本就性格跳脫,跟稻花香里的夥計們都處得來。

  王叔搖搖頭,苦笑道:「若不是家裡有困難,我們就都留在農村里種地了,哪裡願意來這鎮上啊。」

  跟六子點了點頭,王叔才慢慢地佝僂著身子回了後廚。

  六子撓撓頭,不明白王叔是咋想的,在家裡辛辛苦苦種地,有在鎮上做工掙錢多嗎?更何況是那個小姑娘了,在鎮上做事以後不是也好找婆家嗎?怎麼王叔說得跟被逼無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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