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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真看了他許久,緩緩說道,“放掉生魂,不是不可以!”
有轉機?解羽挺高興,“你同意了?”
寧真點點頭,“不過,奴家有個條件……”
解羽興奮地問道,“什麼條件?”
寧真在半空身子一擰,慢慢地靠近解羽,近得在夜色中,解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木訥的瞳仁,那裡面一絲光澤也無,像兩個漆黑的死氣沉沉的漩渦,倒映著自己清晰的面容。
她拉下面巾,唇色鮮紅欲滴,襯托著一張臉慘白如紙,森森地冒著寒氣,解羽看了看這張已記不大清的臉,回憶著她昔日的模樣。
寧真抬起手指伸向解羽的臉,解羽往後一撤身子,躲過她塗著艷紅豆蔻的指甲,面無表情道,“說你的條件。”
寧真的手指停在半空,良久,方自嘲地一笑,訕訕地縮回了手。
她咧著鮮紅如血的唇笑了一下,不知為何,這強扯出來的笑讓解羽有種噁心欲嘔的感覺。
“奴家與郎君好歹相伴多年,如能再得一夕溫存,奴寧願灰飛煙滅,成全郎君的功德。”
解羽差點吐血!
他捫心自問,還沒有修到忘我的獻身精神這層境界!
解羽更想吐了,他咽了口唾沫,“可以商量一下麼?換個條件”
寧真伸出食指,輕搖了兩下,一字一頓道,“不,可,以!”
“哈哈哈……”鳴呦和雪虎正路過窗口,恰恰聽到解羽給滄海講述這一趟敗興之旅,鳴呦還好,只是笑得肚子抽筋了,最可恨的是雪虎,居然笑得在殿前空院子裡滿地打滾,壓倒了一排矮小灌木。
許久沒聽到這樣有趣的事情,以至於被滄海喚進殿內申斥的時候,鳴呦還抱著抽筋的肚子。
雪虎是客,卻也怕滄海的面癱臉,本想躲回客房,可是實在捨不得那個親親的瘦瘦的解羽小神仙。
於是,就賴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假意欣賞植被草木,(其實除了被他壓倒的一排灌木,院子裡一窮二白),耳朵卻支楞著偷聽大殿裡的動靜。
鳴呦被滄海狠狠瞪了一眼,他悟出了那一眼的意思:你悠著點兒,沒看解羽正發愁呢麼,有點眼色好不?
解羽真的很苦惱,本來他的常項就不是遊說,不過,他也沒什麼常項。自小生於天庭長於天庭,一場歷劫,不過是他漫長生命中的滄海一粟。
歷劫之男歡女愛,無非彈指一揮,事後,都懶得去回想。
不知生死,所以無畏生死,渾渾噩噩地活了這許多年,頭一回遇到了這樣糟心的難題!
滄海指節扣著桌面,面色凝重,“既然此路不通,乾脆讓她魂飛魄散好了!”
沒辦法,他是戰神,崇尚一切簡潔有效的暴力方法!
能用武力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雪虎從院中望進殿裡,解羽溫文清瘦的背影此刻肩膀稍微傴僂著,像被什麼重重地壓迫著,無奈又可憐,他真想從背後摟上去,給他抻直了!
他搖搖頭,立刻摒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就算他想抻,人家解羽也不讓啊!
半晌,才聽到解羽無助地嘆了口氣,“滄海,你能幫我想個別的辦法麼?我活了都一萬多年了,帝君攏共就交代給我這一件事,要是辦砸了,就太沒臉了!”
滄海凝眉不語,他一向如此,沒有把握的事不多說一個字,其實,就算有把握的事兒他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滄海在沉思的時候,更是冷峻到了極點,側面望去,下頜的流線非常鋒利,像一把彎勾,對誰都很無情。
鳴呦歪著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知道滄海除了戰鬥的時候,會觀察對方的弱點,會思考如何排兵布陣一擊即中。其他的時候,他看上去很腹黑的樣子,其實思維都是簡單直白的。
想到這裡,鳴呦忽然心裡動了一下,夢中的場景再次浮現,耳邊充斥著瑞彩尖厲的笑聲,他搖搖頭,這樣簡單直白的人,為何不直接表達他的出離憤怒,反而要通過瑞彩去告發他?
滄海眼角微光一閃,顯然到注意了鳴呦倏忽而過的細微表情,“鳴呦,你想到了什麼?”
鳴呦抬起眼帘,穩了穩心神,“徒兒想到一個辦法,不知是是否可行。”
解羽眼前一亮,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快說,快說……”
鳴呦道,“你重回歷劫之時,不要讓她枉死不就行了?”
解羽一愣,轉過頭來問滄海,“這樣,行麼……”
滄海想了一想,“應該可行。‘臨風月華鏡’有回溯時空的功能,寶鏡星君可以將你送回去。雖然修改命格有違天道,但念在此舉是善行,恐怕天譴也不會重到哪裡去,頂多少個百餘年的壽數。”
解羽道,“百餘年的壽數不算什麼,我給得起……”
他說得雲淡風輕,其實心中也有些許難過,這樣無欲無求得過且過沒有憧憬一眼望到死的生活,別說少個幾百年,就是少個千年,又有何妨!
不由得,解羽轉頭去望鳴呦。
沒人知道,對當年的芝華,他是何等羨慕,生就花容月貌,性子卻大開大闔,敢愛敢恨,活得瀟灑,即便最終身死,卻也是轟轟烈烈地愛過一場!
解羽很想知道,自己那一場所謂的情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真的與寧真傾心相愛,為何卻沒有銘心刻骨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