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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湘蓮是一著急,就乾脆從上面的石台上跳了下來,他忘了自己根本不會水,這一跳就像個石碇子般沉了下去;周成剛把禇英拉起來,就見柳湘蓮又下去了,只得又回頭去撈他。男兒筋骨沉重,周成年紀又太小,好不容易才將柳湘蓮從水底託了起來,石台上又有傅山幫手,兩人連推帶拉,這才將柳湘蓮弄了上來;雖然落水時間短,柳湘蓮卻早喝了一肚子的水,不住的嗆咳,乾嘔,傅山在他背上輕拍了幾下,他吐出了好幾灘污水,這才勉強緩過氣來。

  見他如此狼狽,禇英很想笑,但她拼命忍住了。好不容易,她才故作淡定地上前問道:“那個,你不要緊吧?”

  柳湘蓮在儀容上向來是個講究的人,這時自覺出了大醜,又是在禇英面前,早恨不得再跳進水裡一次,於是只閉著眼不說話,躺在地上也不動。禇英見狀一笑,也不再說話,從容地坐到一旁,略擰了一把紗衣上的水,這才對傅山道:“師父,今日多謝你們幫忙,還連累柳師兄也落了水;此間事了,我和二姐就先回金陵了,您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嗎?”突然,她想起還沒看到姐姐,於是忙又問:“我二姐呢?她沒事吧?”

  因她的濕衣服盡數貼在身上,傅山也不好看她,於是看向遠處廢舊的亭榭道:“你二姐無恙,早就醒過來了,如今還在船上,有浣蓮照顧著她。至於我麼,此間事未了,在這裡只怕還有些時日;你們若是要先走的話,我可以著人護送你們。”

  “那,我們等師父一起?反正出來已經這麼長時間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師父還有幾天呢?”

  “大約還有十來天,等得嗎?”傅山耐心地問。

  “沒問題。”禇英想了想,又道:“我和姐姐先找個隱蔽些的地方住下,等著師父。”

  “若說隱蔽,哪裡都比不過這裡。”傅山淡淡一笑,向四周看了看。

  禇英這時才留神打量這個廢棄的水苑,只見這裡到處是荒草殘垣,殘敗的亭台水閣裡面,連亭角上的瑞獸,柱子上的鐫字的金粉都被人細細的刮除了,早看不出當日的氣象;水閣往岸上百步處,一棵歪脖子榕樹卻生長得分外茂盛,擋住了她的視線。

  “我最近常往這裡來,卻覺得這個舊園子別有一番意趣。那邊正廂還有好幾處院落是好的,收拾一下,還可以住得人。事情現在已經鬧大了,咱們不妨靜觀其變,看寧國府如何應對。若事有不偕,你們再走不遲。”

  禇英嗯了一聲,突然問依舊躺在地上的柳湘蓮:“馮紫英是怎麼回事,你查清楚了嗎?”

  這樣一問,柳湘蓮也不好再裝下去了,只得從地上坐了起來,“你送出來的信,我看了好幾遍;馮紫英此人,極有成算,我和他交情雖好,卻有一年多沒見了;他如今在做什麼事,和什麼人在一起,我一概不知;巧合的是,前段時間三大營演兵時,今上親臨,他族叔,也就是永寧侯的父親受了嘉獎,晉封嘉興縣伯,同時晉封的還有錦衣軍都督仇尉,晉永安候;而他父親神武將軍則受了斥責,當時人人都很納罕,馮將軍也並沒有出什麼大岔子,何以至此呢?”

  說著他不由的看了禇英兩眼,仿佛是怕她聽不懂,亦或是不感興趣;卻見禇英聽得極為認真,於是才接著說了下去,“事情還要從去年鐵網山秋狩說起,當時諸多公候子弟都曾隨扈御前;而在行獵的第三天,馮紫英與仇尉之子仇鸞就起了衝突,亂毆之中仇鸞折了左臂,從此受不得力,而馮紫英則被仇鸞的兔鶻在臉上捎了一翅膀,差點破了相。兩人本是袍澤,卻就此結下了仇怨;誰料前段時間,他們兩家一受封賞一遭斥責,明眼人也看得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想,這就是他近段時間運作如此頻繁的原因。”

  “可他做這些事情有什麼意義呢?他父親受斥責,那不也是今上的意思嗎?”禇英不解地問。

  “這你就不懂了。”傅山看了她一眼,“馮唐將軍這一房,向來與四王八公的交情都極好,他們的關係,說是盤根錯節也不為過;這些功勳舊臣,往往不思上進,卻又結黨營私,妄想躺在祖宗的功勞薄上做祿蠹,我想,只要今上有一點求真務實之心,他是斷不會容忍這些人再這樣下去的。”因為相信禇英的見識不同於一般人,所以傅山很耐心的向她做了解釋。

  “師父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禇英想了想,淺笑道:“便如今賈妃得了榮寵,也沒什麼可慮的,那不過是新皇為了權衡內廷和政局,又或者說是為了暫時安撫這些功勳老臣,所做的讓步;若這些人看不清時勢,還是這般虛榮浮華,窮奢極欲,我看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傅山想不到她竟一點就通,於是讚賞地點了點頭,又對柳湘蓮道:“你以後可得向師妹多學著點。”

  柳湘蓮聽兩人說話,正聽得入神,見師父說到自己,便連忙道:“弟子都記住了。”對於這時的禇英,他己生出一種由衷的欽佩來;他沒想到,這個女孩不但小事上精明,大事上也一點都不含糊,看事情能看得這麼透徹;便自己是個男子,年齡還大了她幾歲,竟還不及她看得明白。想到這裡,他又向禇英拱手,誠懇地道:“以後還請師妹多多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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