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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這次尤氏托稱犯了胃疾,臥病不起,所以鄭氏和二姐都留在內室照顧尤氏,並沒有在外面出現,外面招待女眷的只有邢、王二夫人,還有寧國府幾個遠房的嬸娘。

  禇英脫了帷帽,由婆子們帶進內室來,別人倒還沒曾注意到她,只寶玉因賈母的吩咐,道秦可卿不是正常死的,怕有兇險,因此不許他到園子裡去;因此他被王夫人拘在身前,正不自在,見到禇英進來,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咦,這不是三姐嗎?你多早到的?”

  “昨晚剛到,聽說蓉大奶奶去了,才急忙趕過來的,想著來送她一程;去年過來也見過她一次,人又標緻,性子又親切,誰想就這樣不在了呢?我又聽說大姐也病了,想是心裡疼她;年紀輕輕的,真是怪可惜的,各位也節哀順便吧。”禇英向屋內諸人都見了禮,這才輕聲道。

  “哎,難為你有心了,”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那就先去看看你家大姐吧,她病了也有這十來天了,人也憔悴得厲害,又多少還要強撐著照應些事;好好的,可不能把她也累壞了。”

  “夫人說的是。”禇英又向王夫人行了禮,這才在銀寶與何媽媽的陪伴下往裡屋走去。

  尤氏的病,當然是心病。一則是羞惱,二則是心裡害怕;兒媳婦突然自縊已讓她驚懼,她沒料到,兒媳婦其實是個性烈知恥之人,雖有賈珍淫威在上,然而聽到有風言風語傳出後,她還是決心求死,退步抽身,離了這骯髒之地。

  而她自己呢?

  一直以來,她都是求全委曲,百般遮掩。珍蓉父子,不說兩府,就是在京中,這都是出了名的兩個荒唐淫亂之人,別人看她,也只像看那些戴綠帽子的王八一般,只不過她是女人,還能多個賢良的名兒來遮醜。

  自從嫁進寧國府,她從不敢越禮放肆,更不敢率性而為;她活得有多悲哀,只有她自己知道。更何況,現在連父親也去世了,尤老娘和二姐又時常要周濟養活,她更加得看賈珍的臉色。

  就連他做出這樣逼奸兒媳致死的荒淫之事,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明明已經氣到痛哭,她卻也只敢託辭裝病,而不能像鳳姐那般呼喝怒罵,縱情揮灑。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就連她那個三妹,也過得比她肆意灑脫!

  而瑞珠的觸柱身亡,血濺天香樓,更是讓她又震撼,又驚駭。

  短短一天之內,兩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在她眼前就這樣消失,她覺得自己實在撐不住了。但她仍是沒勇氣指責家裡的男人半個不字。她知道瑞珠的死因,兒媳身邊的這個大丫頭,若不是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也不會死得這麼慘;而寶珠呢,雖然被認了義女,可尤氏知道,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微閉著眼睛假寐,尤氏感到一條溫熱的面巾覆在了自己額上,她睜開眼一看,二姐對她笑了笑,“我知道姐姐沒有睡著,先給你擦擦臉,人能清醒些。小廚房裡送來了午飯,姐姐多少吃一點,這還有一個多月呢,姐姐可得打起精神來!”尤氏嘆了口氣,強撐著爬了起來,就著二姐的手喝了幾口湯水,心裡越發愧疚起來。

  老娘日常帶著二姐往府里跑,珍蓉父子倆自然高樂不得,尤氏雖覺得不妥,又不好往外攆她們。秦可卿病後,尤老娘跑得更勤了,這讓尤氏十分不解,這老娘在想什麼呢?莫非她以為二姐能填房給賈蓉不成?蓉兒雖然日常對他二姨調笑,嘴上油滑,可老娘也不想想,這都岔著輩兒呢,難道叫妹妹給自己做兒媳?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再說了,蓉兒是個什麼東西,她不知道?自己屋裡但凡有個周正些的都讓他受用了,學堂里族裡清俊些的男孩兒他也不曾放過,百事不會,成日裡只在男女之事上下功夫的人,老娘怎麼這麼糊塗?

  有了三妹妹的再三叮囑和拜託,她己盡力在其中周旋,不讓父子倆近了二姐的身;二姐也並不似之前沒有主見,倒一意的避著他們;來府中之後,二姐便時時在自己身前侍候照顧,與自己同臥同起,不讓賈蓉有可趁之機,倒把老娘撇在一旁,兩姐妹的感情還不錯;再加上這半年來兒媳一直生著病,賈珍被牽扯著,沒能有多少心思在二姐身上,這也算是不幸中之萬幸。

  可現在,兒媳婦突然死了,蓉兒自然是要續弦的,可自家的男人呢?兒媳婦不在了,面對這個千嬌百媚的小姨子,只怕他是再不會撒手的,到時候她又能怎麼辦呢?還不是只能閉上眼睛,不聽,不問,不管?

  想到這裡,尤氏又嘆了口氣,有些擔心地問二姐,“三妹年前給你帶了信,說年後會再過來京都,算算日子,也該到了吧?”

  二姐聞言扶住尤氏,柔聲道:“應該就這幾天了。這幾天府里有事,妹妹也不必像之前似的,硬撐著不肯過來。”又忍不住淺笑道:“不知為什麼,聽說妹妹要來,我倒放了一大半的心,好像有了依靠一般;可惜她只是個女孩兒,若她是男子,我就更加不會擔心了。”

  說著她看了尤氏一眼,輕捂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姐聽不明白吧?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可我相信,妹妹她不會丟下我不管的。母親帶著我常住在姐姐府上,其實多有不便,我也勸過母親多次,可她只管裝聾作啞。我又不敢像妹妹那樣和她擰著,妹妹若再不來,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說著她的眼底就漸漸泛起了淚光,愈顯得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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