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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薄、暴戾、少恩,熊勝的出身決定了他的性格,這就是一頭餵不熟的白眼狼,趙無恤因為沒法把握自己能操持他滿足他的野心,遂謹慎不用,讓他回楚國翻江倒海去。

  因為在趙國呆過,見證了趙的強大,熊勝認為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條,作為一個急功近利的人,作為在趙國壓力下喘不過氣來的叛臣,他恨不得一下子將楚國的舊貴族勢力全部掃清,使楚國迅速強大起來,同時培育自己的勢力,操持權柄。

  然而,與中原相比,楚國貴族勢力無比強大,錯綜複雜的宗法關係、人際關係,使得公族和縣公集團樹大根深,要想觸動他們,掃除他們的勢力,談何容易。若讓趙無恤來做,就必須掌握輕重緩急,對貴族加以分化。

  而熊勝的舉措,卻草草而行,無疑於斷了人家的生路,被縣公們恨之入骨。加上他打擊面過寬,辦事過於簡單粗暴,迅速激化了矛盾,遂使整個楚國貴族抱成一團,拼命反對他。

  「臣覺得,還有一點。」最後,新上任的太府令子貢發話了,他想問題,多半是從經濟基礎的角度考慮的。

  「反對熊勝的人固然很多,但歸根結底,還是他的基礎太薄。反觀君上,先君趙景侯、趙武侯時已在趙氏內推行240步見方的大畝,還鑄造刑鍾,頒布法典,由此有了變革的基礎。到了君上,更是花了二十年時間,從一鄉到一邑,從一邑到一小邦,再從一小邦到大氏,進而席捲晉、魯。變革也從取消殉葬的禮儀小變,到確立《趙律》為國法,讓趙國各階層都循規蹈矩的大變……君上基礎雄厚,其勢已成,縱然魯國三桓、晉國諸卿大夫,乃至於齊秦群起攻之,也無懼!」

  「子貢說得好!」

  趙無恤頷首:「老子說過一句話,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壘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變法圖強,可不是學宮裡的年輕學生們熱血沖頭,上街議論,喊幾句口號就行的啊……」

  二十年時間,趙無恤利用不斷的滅族兼併戰爭,打碎了所有妨礙他前進的罈罈罐罐。一個在春秋末期已經萌芽的士人階層被揠苗助長地造了出來,趙無恤又打擊宗法大家族,扶持小農經濟,支持五口到八口之家的自耕農成為國家主體,隨著軍爵律頒布,軍功地主也勃然興起,遍布各郡縣。以上這些人,他們成了維護變革的堅實階級。

  然而熊勝所在的楚國,缺少這些基礎,僅憑一批有野心的外來士人就強行變法,變革也集中在政治人事,百姓沒有立竿見影的好處,自然不會傾心支持。這便如同一個人缺了一條腿,不可能走得太遠。而且趙無恤的劍是斬向自己家族外、國外的敵人,而白公的劍,卻必須斬向自己的親戚長輩……

  以上種種,趙無恤心知肚明,但他不會告訴熊勝,反而還利用那隻無形的手去推波助瀾,讓事態朝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

  「熊勝不顧楚國國情,強行推動變法,導致親戚反目,縣公憤懣,引發了震動,楚國貴族一致要他下台,白公惱羞成怒之下,遂發動了叛亂。破郢都後,楚子章已向北遁走,於是熊勝又僭越稱王。」

  「至於楚子章,據可靠消息,已經向北逃竄,經由藍邑遁入鄀城,鄀城乃是楚國陪都,城高池深,也有數千守卒。熊勝雖然已經揮師攻破藍邑,但對於鄀城,卻只能望城興嘆,圍攻了一陣無果後,已經轉而繼續攻略江漢各縣了,而他的淮南老巢,依然在不斷徵召百姓,向西增援。」

  「與此同時,楚子章也向北方的宛、葉求援,葉公子高想必已經秣馬厲兵,準備南下馳援了……楚國現在的形勢,好比當年周平王周攜王並立,實際上則是葉公和白公的較量。」

  趙無恤又問張孟談:「相邦以為,兩者之間,誰能勝?」

  「臣以為,勝負,當在七三之間。」

  「哦,誰為七,誰為三?」

  「葉公為七,勝算大,白公為三,勝算小。」

  趙無恤問道:「熊勝淮南士卒用趙國制度訓練,號稱楚武卒,又在伐吳國之戰中多次歷練,在戰場上應該有更大勝算,為何相邦卻不看好他?」

  「白公屠戮貴族,又未必能得楚國民心,若是擒楚子號令楚國倒還有機會,但如今他悍然稱王,野心昭然若揭,到頭來,這只是一場淮南亂兵簇擁下的兵變罷了。縱然能在江漢猖獗一時,但只要楚國各地的縣公反應過來,一同圍攻,熊勝兵力不足,四面受敵,只靠一座郢都,以及千里之外的淮南,怕是會立刻處於劣勢。」

  「何況,葉公沈諸梁兵力也不差,加上葉地政明人和,又是順流而攻,恐怕不落下風。加上他擁有為楚子平叛之大旗,更有楚國縣公們同仇敵愾,縱然戰場一時不利,卻可以一敗再敗。但白公只需要敗一場,他的勢力就會土崩瓦解。而且君上別忘了,白公的背後,還有越國,越與白公的疆域犬牙交錯,加上楚子章乃勾踐之外孫,勾踐站在哪一邊,不言自明,兩面夾攻,白公或撐不過今年。」

  「相邦分析得精妙啊。」趙無恤瞭然,陷入了思考。

  這大半年時間裡趙無恤費盡心思欺敵,演了一出幾乎能以假亂真的大戲。他以討伐陳恆朝鮮為由,遠征碣石,挾持燕侯,駐兵燕境,收服了這個對趙國而言如芒刺在背的千乘之國。同時三齊也被造船搞得民生凋敝,就算他們有異樣的心思,也沒力量造趙國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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