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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動怒了,走到張孟談面前,雙目逼視他道:「別人不明白倒也算了,孟談你與寡人君臣二十餘載,難道你,也不懂寡人心裡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真當寡人是糊塗昏君?」

  張孟談一愣,他是聰明人,回憶今日殿上種種,尤其是孫武的突然出現和對征朝鮮之舉不置一詞,突然有所頓悟,沉吟良久後,不再多說,告辭而出。

  然而張孟談前腳才離開,趙無恤更怕的那個人後腳就進來了,卻見已經滿頭花白的計然憋了一臉怒氣,邁著大步入內,他對趙無恤重重一拜,脫口而出道:「君上,征伐朝鮮,是亡國、毀家之舉啊!」

  ……

  「太府令,你這是何意?」

  見是計然,趙無恤頭有些疼,但還是得硬著頭皮應對。

  計然舉起一冊數年來的上計說道:

  「雖說黃池之會後,趙國整整四年沒打仗,但前年伐中山之役,動用了丁壯民夫二十餘萬,兵卒五萬,花了三個月時間才滅亡中山國。去年的北疆之役,更是動用了丁壯二十萬轉運糧食,車、步、騎五六萬人,也是前後花了大半年時間,才徹底犁庭掃穴,消滅東胡。」

  「這兩場仗,雖然戰後都有繳獲,但花費的卻更多,尤其是滅東胡之役,幾乎使得北疆積蓄一空。然而君上今年依然不停,發三萬兵下河南,將成周一分為二,雖然動用兵費不多,但駐紮的糧食費用也不小。如此一來,四年和平時期的積蓄便花費得差不多了。君上本應該休養生息,然而如今卻為了陳恆和朝鮮,再動干戈!」

  他怒氣沖沖地用手敲打著上計的文書,裡面每一筆財帛糧食,都是計然經手的,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趙國的上限何在。

  「朝鮮與中原隔著大海,若是水軍攻伐,就必須建造無數大船,大海渺茫,風浪無期,勝負未知。琅琊之敗的教訓,難道君上忘記了麼?答應臣二十年內不興海軍,君上也忘了麼?而若是走陸路,更是萬里迢迢,且沿途的荒蕪之地,根本沒有補給之處,五萬大軍過去,能走到地方的只怕一萬都沒有。」

  「就算是僥倖滅了朝鮮,是繼續讓箕氏做國君?還是化為郡縣?」

  「倘若是前者,既然都和中原風馬牛不相及,陳氏朝鮮與箕子朝鮮又有何區別?倘若是後者,趙國就不得不發兵戍守,少發兵則城邑必為穢夷所陷,多發兵則戍卒哀怨,人心不安。」

  計然最後說道:「君上自稱是趙國百姓的父母,卻不垂惻隱之心,傾府庫有限的財貨錢糧,貪海北無用之地,趙國士卒無罪,君上卻想要驅使他們去北方寒冷之地,越過燕國、遼東討伐朝鮮,使得數十萬生民轉運輜重、糧秣,肝腦塗地,老父孤子、寡妻慈母送別掩泣……到時候國內百姓疲於轉輸之苦,一定會對趙氏失望,一旦失去了民心,則邦國的覆滅也指日可待,到時候,君上如何自安?枉君數十年聰睿,今日怎麼糊塗了?」

  這些話,不但質疑他的這項命令有問題,更是直指他本人犯糊塗了。計然已經稱得上是強諫言了,趙無恤則剛愎自用地說道:「太府令莫不是以為沒有你同意,寡人就無法推動此次征伐了?」

  針鋒相對下,趙無恤是不想讓步的,計然索性摘了頭頂的冠,扯下了腰間的印綬,揚起脖子道:「君上要征伐朝鮮,就必須要太府做出軍費的預算,恕臣無能,這份量入為出,我實在是做不出來!反正老臣也已經老了不中用了,君上若是另有高明,請讓臣卸任引退罷!」

  「好!」

  趙無恤一拍案幾:「印綬留下,人可以走了,從即日起,去辛文子太府令之職,這個計相的位子,讓陶丘的端木賜來做!孤既國家!孤的意志,便是趙國的意志,百萬臣民的意志!伐朝鮮之議,決不容有異議!」

  聲音如此之大,以至於在門外等候的張孟談等大臣聽得一清二楚。

  而屋內,計然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但還是慘笑一聲後,放下了手裡的印綬,隨即朝趙無恤重重一拜,轉身離去!

  整個過程,殿內的侍者眼觀鼻鼻觀心,腿肚子卻在發抖,從來沒見過君侯如此惱羞成怒。

  隨即,趙侯的又一道命令下來了:「敢有再諫寡人伐朝鮮者,去其位!」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有心人的散播下,是日,趙侯意欲征伐陳恆,渡海進攻朝鮮的消息不脛而走。

  坊間傳聞,董安於、張孟談、郵無正、計然四位重臣齊齊反對這項亂命,卻都被趙侯訓斥,計然更是當場與趙無恤大吵一架,一氣之下辭去了太府令……

  這件事在鄴城掀起了軒然大波,在不理解趙無恤為何如此剛愎自用之餘,眾人也開始意識到,趙侯此次跨海北伐是如此的堅決,絕對不是說說而已,任何攔路者都有可能被君上之威怒燒得一乾二淨。

  「或許是對陳恆太過憤恨的緣故?」人們紛紛猜測,惱怒會讓人失去理智,君侯也不例外。

  而在長樂宮內,太子趙恆也對此事急得上火,他本來打算冒死進諫,在得知計然也被罷免職務後,卻猶豫了。這時候君侯夫人樂氏也派人來勸阻他,讓他在此敏感時刻,莫要惹怒君侯,做了二十年夫妻,樂靈子還從未見過如此反常的趙無恤……

  而且誰也不敢說這項決定,就不是君侯深謀遠慮想出來的,畢竟這麼多年了,趙無恤的決定很少有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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