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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司寇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戴族原本枝繁葉茂,現如今卻只剩下樂氏一支獨存,如今宋道凌遲,天下動盪,汝要當心南子,當心趙國,休要讓戴族亡了!」

  「小子謹記長者之言!」

  皇瑗閉上了眼:「沒了,給我一個痛快罷……」

  事到臨頭,樂茷不再顫抖,他回憶著家司馬教他的武藝,雙手舉起鐵劍,一劍揮下,沉重而精確,一擊致命,沒有讓皇瑗受苦。

  但或許是皇瑗的骨頭太硬,他連斬了三次才將頭顱與軀體分開,此時,死人和活人都渾身浴血。樂茷厭惡地甩開劍,提著皇瑗的首級,無言地走到趙無恤前,下拜道:「姑父,皇瑗已授首!」

  「好侄兒。」

  趙無恤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樂茷親手扶起,他依然在顫抖,今天的事情他別無選擇,但從現在開始,他便從一個童子成了冠者,成了卿士,成了可以託付重任的人。

  當年的趙無恤,何嘗不是從樂祁的屍體裡品味到了這時代的殘酷呢?

  ……

  皇瑗的首級將被傳遞迴彭城,去威脅那裡負隅頑抗的死硬分子投降,他的屍身則被樂氏好好收斂起來,準備帶回宋國安葬。

  整個鮮血淋漓的過程,宋公糾都親眼目睹,當皇瑗那無頭的屍體從他面前被抬過時,宋公一下子崩潰了,癱倒在地,沒了這位肱股老臣指點,他就六神無主。

  他下拜乞求趙侯饒恕,說之前是自己糊塗,被皇瑗和司馬子牛所惑,今後願意乖乖做趙國的傀儡。或者廢黜他也行,只要給他一個小邑,能讓他在後半生醉生夢死即可。

  如此醜態,不但趙國眾臣心生鄙夷,連樂茷也看不下去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宋公糾本來是旁支公孫,年幼時稀里糊塗被南子扶上君位,十多年年一直屈居宮中,半點權力的樂趣都沒嘗到,現如今再次稀里糊塗地被捲入內戰,被自己的國人擯棄,堂堂宋公成了階下囚。

  於是樂茷便詢問趙無恤要如此處置這位落難君主。

  此人曾想謀害自己的子嗣,趙無恤對他一點憐憫都沒有,便淡淡地說道:「畢竟曾經是一國之君,縱然要廢黜,也得給他一點體面,只怕宋公也沒有膽量自盡,給他一杯鴆酒,留個全屍罷……」

  並不是他刻意折辱皇瑗和宋公,只是在權力的遊戲中,不當贏家,就只有死路一條,沒有中間地帶!

  宋公糾十二年秋,隨著一盞鴆酒灌下肚,屬於糾的紀年結束了,宋國也就此告別了動盪的年代,開始了名為「子商元年」的新時期……

  趙無恤的腳步卻並未就此停下,就在他讓人搜捕逃竄的宋國貴族時,趙氏的數千騎兵仍在向南追擊,希望能追上並留住夫差的吳國大軍。

  ……

  一日後,符離。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趙無恤前世小時候一直以為這首唐人白居易的《古原草》說的是北國草原,後來才知道,其實是淮北的一處地方:符離。

  「九夷之地,方圓千里,有符離之塞。」這處位於淮北九夷之地的小邑之所以叫做符離,是因附近產符離草,也就是莞草而得名。此刻趙無恤站在戎車上放目望去,卻見寬廣空曠的草場在丘陵下方延展開來,隨著秋天到來,草葉乾枯泛黃,這裡已經變成了一片青銅色,風起雲湧,長長的草葉擺動一如波浪。

  這裡本應該是一處充滿詩情畫意的地方,只可惜趙無恤今日前來,不是為了郊遊狩獵,而是追殲敵軍。

  說起來,雖然春秋之時並沒有得到重視,但符離在歷史上一直兵家必爭之地,劉邦與項羽在這裡進行了濉水之戰,漢軍被楚軍殺得大敗;宋金對峙時期,符離也是主要戰場之一,隆興和議正是由於宋軍在符離大敗才不得已請平。總之,這裡和下邳相似,也是南來北往的一處要地,符離南下不遠,是著名的大澤鄉,東南邊則是靈璧,再渡淮河,就進入了吳國腹地,夫差選擇這裡撤退,避開了下邳,又防止沛邑趙軍加入追擊,也是一招妙棋。

  當然,前提是夫差要跑得掉。

  吳國人跣足,腳程卻比穿鞋的宋國人快,從彭城到符離一百二十里路,他們只花了兩天。趙軍的騎兵連夜追擊,但因為沿途進攻宋公和皇氏耽擱了一會,所以直到今日中午才堪堪趕上吳軍,雖然立刻投入了進攻試圖阻止他們南渡,但效果並不顯著。

  此時此刻,趙無恤遠遠望見,三萬吳軍正位於這片古原之上,面向波光粼粼的濉河,而且已經渡過去了大半!

  第1076章 一歲一枯榮

  濉水之畔,吳王的大纛高聳入雲,粗壯的軀杆堅挺有力,頂端巨大的鳥篆文「句吳」二字肅殺又威嚴,隨風飄蕩之中,盡顯睨視天下的沖天霸氣。

  夫差立於大纛之下,全身緊裹在一套漆得玄黑的犀皮甲中,一整塊厚實的犀甲覆在胸前,兩肩之上,紅色的大氅被風吹起,悠悠飄揚,更襯托出吳王的英武不凡。滿是老繭的右手緊握令旗,左手輕搭在腰間純鈞寶劍之上,那閃亮的劍刃透出粼粼寒芒。

  吳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那如岩石般堅硬的線條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剛強而暴戾,或許是連月征戰,他的眼窩略微有些凹進去,顯得有些深邃和疲倦,此刻這對虎目正緊盯在不遠處的濉水,久久不願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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