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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姝奇怪地抬起頭,發現母親看到這個滿臉虬髯的大叔後,眼裡竟泛起了淚花,還拉著自己給他行禮,頓時十分不解。

  殊不知,在魯國時,子路作為孔子的大弟子,與她的關係亦父亦兄,她相當於被這位大師兄當做女兒一樣溺愛。小時候子路每次來家裡,都會給她帶點東西:可口的點心,笨手雕琢的木梳,亦或是一朵路邊采的花兒……

  那時候家中雖然不富裕,但父親和眾弟子卻其樂融融,或談笑聚會,或抨擊時事。現如今卻赫然分裂,或在趙,或在楚,魯衛,雖然各有成就,但孔姣的心裡,也因此生出了一條巨大的縫隙。

  她的地位,有賴於子貢、樊須等人在趙氏的地位,而她的存在,也是他們「背叛」孔子,留在趙氏的唯一理由。所以孔姣時不時還能見到子貢、冉求、宰予等人,但於他們的關係其實並不怎麼親密,她最為想念的除了父親外,還是豪放大笑的子路,溫文爾雅如同鄰家大哥的顏回,鼓著瑟自得其樂的曾點……

  可現如今總算見到了,卻又感覺距離如此之遠,他們之間,已經再也回不到那個恍若一家人的狀態了。

  她們之間,現在有一條巨大的溝壑,比衛渠還要寬,還要長。

  子路是性情中人,眼睛也差點紅了,只待與這位小妹好好攀談幾句,問一問她的近況,與他說說夫子的事情,但一斜眼,目光卻與似笑非笑的趙無恤對上了。

  子路和高柴的身上穿著武賁的衣服,腳上的履也沾滿了泥巴,與高冠裘服,腰懸美玉,站在戎車上足下一塵不染的趙無恤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僅有五尺的高柴有些自慚形穢,然而子路卻毫不在意。

  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

  他只會為無知而恥,不會為貧賤而恥!

  不但不恥,他還挺著胸,朝前邁了一步,目光沒有離開趙無恤。

  車前的羽林侍衛們,手紛紛扶在劍上,目光警惕地看著子路,不容許他們靠的太近,因為侍衛長眉間尺已經覺察到了,眼前這個粗壯的男人腰間掛著的那把劍,可是殺過不少人的。

  趙無恤讓他們休要緊張,彬彬有禮地對子路行弟見兄之禮。

  「子路,許久不見。」

  ……

  子路比趙無恤整整大一輩,但因為子路灑脫,還在魯國時,二人曾一度以弟與兄相稱。那是趙無恤與孔門的蜜月期,若他地位再低一點,只是個大夫之子,或者士人之子的話,說不定孔子也會有嫁女的想法。

  當時趙無恤投靠三桓,圖謀驅逐陽虎,子路還在武卒里協助他與叛軍作戰,在擊敗陽虎的過程中出力甚多。子路後來孤身一人說服陽關叛軍投降,做了陽關宰,在齊國大兵壓境,魯國群鼠怯怯時,唯獨子路帥陽關數百人出關擊齊,幫趙無恤的西魯分擔壓力。

  這些,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卻物是人非,隨著孔子的自我放逐,再不踏入趙氏控制的邦國,他們的關係已經降到了冰點,連與孔姣的婚事也不能挽救一絲一毫。

  子路一生追隨孔子,保護孔子,積極捍衛或努力實踐孔子的思想學說,與趙無恤自然也是水火不容。無恤本以為按照他伉直好勇的性格,會跳將起來,將自己痛罵一頓,或者拔劍說下從此恩斷義絕的話來,誰料子路卻停住了腳步,看了看孔姣後,吞回了到嘴邊的話,還朝趙無恤還了禮。

  「趙卿士。」雖然他還是面色不豫,稱呼也生分,但已讓趙無恤大吃一驚。

  子路變了,身上的豪俠氣息收斂入心中,手裡的長劍不再輕易拔出,他學會了忍耐,學會了守禮。

  是追隨孔子在外漂泊九年,磨去了他的稜角麼?還是千錘百鍊後,他終於從一個難以長大的率性大孩子,變成了眼前可靠的人才……

  這讓趙無恤徒然提起興趣來,不由想到剛才趙伊對他所說的子路事跡來。

  之前在魯國的為子至孝,為徒至忠,無宿諾,聞過則喜,聞善則行,見義必為,見危必拯等優點就不必說了。只說子路三年前回到家鄉探望妻兄和妻子,正好衛國百廢待興,執政孔圉四處求才,也請子路留下。他考慮到夫子已經在葉地長期居住下來,又有許多師弟照料,便留下做了孔圉的家臣,希望能在衛國實現自己的理想。

  子路的起點不高,去蒲邑一呆就是三年,用自己的經驗,結合孔門那些仁義理念,將這座壯士頗多的小邑治理得井井有條,用趙伊等人的話說就是:「入其境,田疇盡易,草萊甚辟,溝洫深治;入其邑,牆屋完固,樹木甚茂;至其庭,庭甚清閒,諸下用命。」

  由此可以得出子路治邑的恭敬以信、忠信以寬,卻又明察秋毫,於是蒲邑壯士盡為其所用。子路將他們組織起來,教之以兵陣,很快就掃清了在周圍活躍的盜寇山賊,還當地一片太平,聽說孔圉還有意任命他做家司馬。

  孔子在魯國時逢人便推銷說,子路善政,可以為宰。趙無恤最初還不以為然,如今子路的確在衛國做出了一番成績,頓時就讓他對此人有了新認識。

  看似大老粗的子路竟然粗中有細,猛中有靜,這就是兵法上的「動若脫兔,靜若處子」啊,不簡單。加上在魯國時,子路便以率軍猛擊聞名,趙無恤覺得,此人若能為自己所用,做一個縣令,或者一位師帥、司馬是綽綽有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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