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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響之後,秦伯寧操著乾澀的嗓音發言了:「二三子應當知曉,大河以東,晉國的內亂已接近尾聲,知氏徹底被趙魏韓三卿擊敗,知伯退守河西。就在昨日,他派使者來到秦國,說知氏不能守住河西之地,就要被魏氏吞併,但知氏與趙魏韓三家有深仇大恨,宗族和官吏百姓都願意歸屬秦國,不願歸屬晉國。河西有城邑九個,願再拜歸入秦國,希望我接納……」

  秦伯說完後,殿中的四位庶長中的三個開始相互議論起來,唯獨中間長須及胸的貴族依然閉眼入定,只是眼皮微微動了動。

  在春秋之際,秦國政權由國君和公族共同掌握,稱之為「庶長」,從上到下以大庶長、右庶長、左庶長、駟車庶長。四位庶長都是職爵一體,既是爵位,又是官職。大庶長贊襄國君,大體相當於早期丞相;右庶長為公族大臣領政,左庶長為非公族大臣領政,駟車庶長則是專門執掌公族事務。

  四種庶長之中,除了左庶長可由非公族大臣擔任外,其餘全部是公族專職,可見秦國公族庶長勢力之盛,秦君強勢時,他們自然而然會俯首帖耳,秦君幼弱時,庶長甚至能行廢立之事。

  只不過秦國權力一向集中,公子公孫無故不授予封地,導致公族的底子沒有東方諸侯那般厚實,質樸的國人也只認國君不認旁人,堵死了公族演變為世卿的可能,不管庶長多麼強勢,只要國君稍微振作,國人鐵定支持君主,就能很輕鬆地奪回權勢。

  秦伯寧便是頗有振興之志的一位國君,秦哀公死後,太子未及繼位便突然暴死,於是公孫寧繼位,秦國也由此陷入公族庶長爭鬥中,直到去年才塵埃落定:控制了兵權的子蒲、子虎兄弟二人完勝政敵,分別擔任大庶長和右庶長,秦國終於有時間抬起眼,正視強鄰晉國的六卿內戰。

  只可惜,戰爭已接近尾聲,秦國能做的事情,已經不多了。

  秦伯寧不甘心,偏偏這時候瞌睡來了枕頭,於是便頗有些渴望地說道:「河西是先君穆公、景公夢寐以求之地,幾次被秦國獲取,最後卻又被晉人奪回,如今知氏獻河西九邑投降,納之何如?」

  殿內眾人發生了爭論,其中一人起身說道:「此乃無故之利,吾君需慎重。」

  「左庶長此言差矣!」庶長中虎背熊腰的將軍反駁道:「知氏認為吾君有德,才起了獻城投效之地,豈可言無故?」

  秦伯放眼看去,這是右庶長子蒲在反駁左庶長。

  左庶長心中有想法,坦然回答道:「晉國六卿相鬥,趙魏韓聯手反制知氏,蠶食知、范、中行的土地,如今已經只剩下河西一塊了。知氏之所以想歸順秦國,是希望得到庇護。三家本來自以為會安安穩穩地得到河西的土地,到頭來卻一場空,他們付出了辛勞而秦國白白得利,必然惱怒,三家將把攻擊知氏的矛頭轉而指向秦國。」

  右庶長子虎是十年前受秦哀公之命,帥五百乘戰車去支援楚國的公族大將,曾大破有伍子胥和孫武訓練坐鎮,號稱「無敵」的吳軍,所以對打仗並不懼怕。他虎目一瞪,質問道:「河西幾次在秦國手中得而復失,一度曾發千乘之兵強攻河西,逾歲未得一城,如今卻能坐受城邑九座,人口十餘萬,如此大利,不可失也!就算導致三家攻秦,那又怎樣?左庶長怕了麼?」

  「並非懼怕,而是迫於形勢,右庶長恐怕對大河以東的戰事關注不多罷?」

  他站起身來,伸手比劃道:「趙氏家主無恤已經吞併了范、中行、魯國的千里之地,加上晉陽等地,有口三百餘萬,兩倍於秦國。又作代田法、制水車、通溝渠,積蓄了大量粟麥,用來養育人民兵卒,一步步蠶食知氏,終於在今年獲得全功。趙氏之政行,其兵強悍,又有破城發石利器,可墮百錐高城,更有韓魏為羽翼,故不可與之為敵也!」

  右庶長子虎大笑道:「左庶長祖上果然不是秦人,沒有我老秦人的血性,趙氏雖強,但若我占據了河西地利,再給我五百乘之兵,我保證趙魏韓三家無一兵一卒能渡河半步!」

  左庶長乃由於之後,殿上當面受辱,也臉色漲紅,堅持道:「臣拳拳之心,還望君上明察,決不能接受河西,這是秦國的取禍之道!」

  兩邊吵成一團,持反對意見的以左庶長為首,他認為知氏的此舉是企圖將禍患轉嫁給秦國,秦國的實力不足以和趙魏韓三家抗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贊成接收河西的是右庶長子虎,理由不用多說,河西是秦國的心結,不費吹灰之力得河西九城,更讓子虎都覺得這是上蒼送給秦國人的禮物。

  爭論不下,秦伯寧亦不能決也,他的目光只能放到殿中央位置處,一直沉默不語,閉眼養神的那位長須方臉庶長身上。

  大庶長屠子蒲,如今秦國的執政,是接受還是放棄,其實全在此人一句話……

  於是秦伯便用商量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庶長,你認為當如何?」

  第817章 河西

  子蒲年過五旬,是秦國的大庶長,作為一個遠支公族,這個位置不是他靠父輩蔭職得到的,而是靠自己一劍一矛打拼取得的。十年前吳師入郢,楚國將亡,申包胥入秦國乞師,在大鄭宮內哭得稀里嘩啦,七天之後,秦哀公實在不忍心,便賦詩《無衣》允之,表明秦楚兩國同敵同仇。

  他派子蒲子虎這對遠房堂兄弟為主將和副將,帥五百乘之兵入楚。這位子蒲不但會領兵,卻很機智,在與吳軍交手前,他對楚國王子子期說:「我不知道吳軍的戰術,不能貿然為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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