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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說,祖父的魂兒,就住在裡面!

  就那個黑漆漆寫著些他不認識的字的木牌,竟然能容納死人的魂兒?

  趙操很不理解,卻不敢再問了,因為自打走進這裡,姑母的表情變得嚴肅,腳步變得輕盈,他也不由自主走的端正起來。只是那身粗麻製作的孝服穿在他未免太沉重了些,幾步路就讓他氣喘吁吁,但接下來的路再讓傅姆抱著是對死者不敬的。

  於是季嬴偏頭看著他,用微笑和目光加以勉勵,低聲承諾回去以後會讓他多吃幾塊面制點心和飴糖,這是姑侄兩人共同的愛好。於是趙操沒有像他堂兄趙周上次來此一般大哭大鬧,而是默默跟隨季嬴步上台階,進入廟堂。

  無論點多少耀眼的蠟燭,家廟裡總是冷的,她們走在趙氏家族歷代死者之間,足音迴響在偌大的殿堂里,列祖列宗都注視著他們。

  「身即死矣,歸葬山陽。山何巍巍,天何蒼蒼。山有木兮國有殤。魂兮歸來,以瞻家邦……」季嬴嘴唇微動,不由想起無恤在父親下葬時的這首詩。

  「無恤說得對,父親的確應該安葬在風景秀麗的高崗上,在松柏之間,頭頂有蒼天飛鳥與他為伴,有風霜雨露為他沐浴……」

  趙鞅的葬禮超出了卿士應有的規格,這次沒了飽受詬病的活人殉葬,但氣勢卻遠勝一般諸侯卿士。趙無恤用從范、中行那裡奪取的傳家寶,來自曹、衛兩個傀儡國的國器,外加從魯、邾那裡索要來的禮器,加上在汶水一戰繳獲的齊人銅料,為趙鞅鑄造了九個巨大的鳳首螭紋蹄足鼎!

  按照周朝禮制,天子九鼎、諸侯七鼎、卿大夫五鼎。但隨著禮樂崩壞,各國諸侯也開始用九鼎之禮了,而卿、上大夫則用七鼎。但無恤更過分,他私下裡完全是依照諸侯的禮制安葬父親!

  他還為趙鞅選了一個諡號:武!

  剛彊直理曰武!

  威彊叡德曰武!

  克定禍亂曰武!

  刑民克服曰武!

  趙鞅的一生,與這個字極為切合,「趙武子」,將是他在子孫口中的尊稱,當然,趙無恤對季嬴直言,他的目標,是將這稱謂其變為「武侯」,甚至是「武王」!

  「所以,九鼎並不過分,當世的天子、諸侯,加起來都比不上父親有資格享用此禮!」

  這番話說得無恤手下那個叫石乞的楚國人眼前一亮,甚至當場就請求無恤徹底與晉國決裂,自立一國,再逼天子承認趙氏列為諸侯!

  無恤雖然婉拒了這個嚇人的建議,但其他地方的僭越違規卻一點也不少。

  比如季嬴她作為徐國後裔,並不能進入趙氏家廟的傳統,也被趙無恤一揮手給改了……

  他當時如此勸說季嬴:「我說過的,終有一日,要讓阿姊堂堂正正地步入這座廟堂。我忙於軍政,靈子也不合適來管宗族內務,為列祖列宗上香添油的人,舍你其誰?若他們不願接納你奉獻的犧牲,那便只能餓著不能血食了,想來我趙氏的祖先,不會如此頑固不化吧?」

  改革,這是趙無恤正式掌權後定下的基調,在他那裡,沒有什麼萬世不移之法,沒有不可更易的祖宗之言。季嬴說不過他,無奈之下,也只能由著他來,心中卻深為感動,也有一絲擔心。成為家主之後,無恤比過去霸道了許多,再不能將他視為當年的小阿弟了。

  不過和無恤努力展現的威儀不同,他的兒子趙操,卻是個老實巴交的小傢伙。

  季嬴一低頭,卻見趙操正乖乖地跪在地上,按著主持禮儀的孔門弟子宣讀祭文,做出各種複雜的禮儀動作。

  她心中欣慰,總有一天,他會穿戴上冠冕朝服,無恤就是如此成長起來,成為一家之主,大國卿士!

  趙氏的頂樑柱倒下了,不單是趙無恤需要將這片大廈重新撐起,家族中的每一個人,都要在這場戰爭里發揮作用,趙伊、趙廣德等旁支子弟自不必說,無論是婚床還是戰場,都需要他們做貢獻。作為家族長女,季嬴需要打理好守孝事務,就連四歲孩童趙操,也有被強行賦予的責任……

  只是季嬴覺得,這責任來得太早,對於趙操而言,也太重了罷。若形勢需要她犧牲,她一定會欣然受之,可眼下要接受這重擔的,還是個小童子啊!

  這場祭拜是臨時的,且只針對趙操一個人,因為他不久之後便要遠行,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去了,所以才到這裡與祖父告別……

  對子侄的疼愛使得季嬴有些惱火地回頭看了看在家廟門口靜待的兩名家臣,張孟談,宰予,代趙氏管理魯國的重臣,深受無恤信賴,他們是專程來接小主人的。

  季嬴頗有些不滿地低聲道:「四歲半的魯國正卿、幕府將軍?魯國的僚吏們簡直是在胡鬧!無恤竟也同意了此事,難道就因為不是嫡子,讓他年幼別居也無所謂麼?」

  PS:太原趙卿墓疑似趙鞅之墓,出土了七鼎規格的禮器。

  第788章 太陽照常升起(中)

  趙氏家廟外,兩位在魯國呼風喚雨的重臣在這裡卻只能恭恭敬敬地等待著,在這間隙里,宰予輕聲問道:「張子,你覺得少主如何?」

  張孟談的目光依然深邃睿智,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無從遁形。趙操和趙氏家主長得不太像,更多繼承了母親的樣貌——或許還有幾分母族的祖先申公巫臣的相貌,看上去有點瘦,面容如楚人般清秀俊俏,是個害羞的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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