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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趙氏大軍歸來的消息後,廩丘沸騰了,攜壺漿以迎者不計其數,但更多的還是雙目含淚的訴苦者。

  一群廩丘人在趙軍經過的地方單膝下跪,破爛的衣著雖已換下,渾身的血污雖已洗去,但他們臉上依然刻滿了恐懼和仇恨。

  臉和手上生了很多瘡疤的冉耕指著跪在地上的廩丘人憂傷地說:「趙將軍,整個羊角鄉就只剩這些人,其他的都通通死光了。」

  冉耕字伯牛,四十餘歲,本來跟著孔子一起遊走各國去了,但在宋國時患上了癩瘡,在春秋時人看來,這是種不治之症,冉耕便辭別孔子後回鄉等死。誰料卻被去當地行醫的靈鵲醫者所救,自此之後,冉耕對趙氏政權的態度徒然改善了不少,甚至主動尋求入仕,做著廩丘城的邑三老。

  「怎麼回事?」趙無恤皺起眉來,一般而言,春秋時作戰不會做的這麼絕,大規模的屠城,要到戰國甚至楚漢才漸漸多起來。

  「當地的亭長想要守土保民,在齊軍來時反抗了一陣,還以暗弩射殺了一個齊國軍吏……」

  死的是個齊國「連長」,是齊軍中管五十名兵卒的基層軍吏,攻羊角鄉的齊國鄉良人見手下喪命,頓時暴跳如雷,破邑後開始大肆報復。

  「起來。」趙無恤面容很沉重,他下馬將這些人一一扶起,「通通都起來,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

  羊角鄉的鄉民紛紛掙扎著起身,一位拄著鳩杖,顫顫巍巍的老者要靠人攙扶才能站起,另一個眼神呆滯的女子則恍若未聞,依舊維持跪姿,怔怔地望著路過的趙軍,看著他們整齊擺動的腳和揚起的塵土,面露驚駭。

  最後,還是那老者首先開口,將齊軍攻下羊角鄉時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朽家是釀酒開酒肆為生,就在鄉里的石橋邊,鄉黨們都說老朽家的粟米酒是廩丘最好的,鄉社和祭祀時也用我家的酒……」

  老人就喜歡短話長說,絮叨了一陣後,他才哀傷地哭訴道:「如今全沒了,齊兵進來後到我家大吃大喝,又把剩下的酒全倒地上,放聲大笑,老朽的兒孫與他們理論,卻被統統拴上繩子當勞役帶走,老朽之妻活活氣死,如今家中只剩老朽一人……」

  老者悲愴之餘,他旁邊一個手腳粗壯的農民也憤憤不平地說道:「我家在鄉外,齊軍大半夜經過里閭時,把田地宅邸通通燒了,誰要是敢上前阻攔就沒命。彼輩不僅搶掠,簡直是在發泄,他們將耕牛宰了之後也不吃,只是把屍體丟在那兒餵青蠅和鴉雀。」

  「還將我的弟子活活軋死!」一個自稱攻金之匠,臉上被打的青紅皂白的匠人嘟囔道:「齊人四處抓捕工匠,抓住一個就問是否會冶鐵鍛打,無論說會與不會,都被抓走。我徒兒想逃,卻被齊人駕車追上。齊國甲士在車上哈哈大笑,追著他跑來跑去,還拿箭射他,就像在捕獵。我那弟子就這樣跑了一路,最後摔倒在地,車輪從他頭上直直壓過。」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那人指了指腿:「途徑河流時跳車,被箭射中腿,卻撿回一條命,不用死在異鄉。」

  趙無恤又將目光投向那個少女,她才十五六歲,卻面容枯槁,驚懼無比,不用說便知道,肯定是遭了齊兵的摧殘。

  最後,冉耕接過話茬:「附近的犁鄉也是如此,鄉民躲進哨樓里反抗,齊人便尋來柴火,將他們活活燒死在裡面。有人開門衝出火場逃走,他們便開弓射殺,連懷抱嬰孩的女子也不放過……廩丘人五年前也歸齊國管,言語相同,習俗也沒什麼不同,可那些齊兵卻不管不顧,四處搶掠、殺人,唉……」

  他抬頭盯著趙無恤:「就像,就像是在報復……」

  「報復我當年破廩丘,報復廩丘人自認為是趙氏之民,不把自己當齊國人麼?亦或是報復幾年前的雪原之戰,我把齊人的許多父兄埋葬在這片土地上?」

  趙無恤的怒意在積蓄,他冷聲問道:「攻擊廩丘的齊將是誰?」

  「是齊國公子陽生,還有個叫閭丘明的鄉良人。」

  「陽生……」趙無恤冷冷說出這個熟悉的名字,「他的確有可能這麼做,此人曾被我俘虜,在晉國做了幾年人質,去歲才被知伯放歸,他這麼做,恐怕是因怒興兵,殺我治下之民,以報復被俘之恥罷。」

  趙無恤拉住一輛經過的戰車,也不管上面的甲士又驚又喜,直接登上去,居高臨下對那些來迎接、訴苦的廩丘人說道:「齊人過境,殘害我百姓,此作為好比殺我子女,無恤來遲一步,愧對廩丘父老,當為汝等做主,報仇,若不然,便如此發!」

  話音剛末,干將劍動,一縷黑髮落地,頭髮雖輕如鴻毛,但在廩丘人眼中,這意義卻重於泰山!

  ……

  在廩丘,趙無恤割掉了一縷頭髮,卻和上一次他讓張孟談在這座城焚券市義一樣,引得滿城震驚之餘,也激發了他們同仇敵愾的心情。當日就有無數廩丘城內的青壯振臂而呼,願意參軍去找齊軍報仇。

  「吾等平日也跟隨邑司馬、亭長訓練過數次,願為主君效犬馬之勞,也為鄉黨報仇!」

  趙無恤當然不可能等待他們,只是讓人給他們發放武器,按照鄉黨什伍,與抽調的廩丘守卒編入後軍中,也湊了千餘人。

  隨後,趙軍繼續往東行進,趙無恤心中憂慮,廩丘都被禍害成這般摸樣,更往東的地區又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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