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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氏的控制範圍漸漸覆蓋了整個河內地區,各地都要留人駐防,還要有能獨當一面的僚吏治理剛剛歸附的民眾。

  所以每次朝會,趙氏的家臣們都翹首以盼,希望自己能得到任命。

  不過今日卻與眾不同,趙鞅帶著他們移駕大河邊上,與眾人一起看滾滾流水。

  良久後,趙鞅才緩緩說道:「我數年前生病昏迷,曾做過一個夢,夢到被天帝邀請到帝庭中遨遊,與眾神飲宴,期間被一對熊羆襲擊,我手無寸兵,差點被他們所傷,是一位英武少年將其射殺。事後天帝對我說,晉國將有大難,我也會卷進去,而吾子會助我滅掉兩位上卿,熊和羆就是他們的祖先……」

  他接著向眾人展示了趙無恤的信件:「如今夢境應驗,無恤已破朝歌,中行寅已死,二卿俱亡!」

  眾人大喜,紛紛上前祝賀趙鞅,尤其是那名叫欒激的家臣滿口阿諛奉承之言,過去幾年裡,他很能討趙鞅歡心。

  可今日趙鞅卻不理會他,而是喚來負責溫縣舟師的古乘,對他說道:「你曾經對吾子說過,趙氏門客雖多,卻良莠不全,有的能當六翮用,有的則是沒用的腹背之毛,無恤覺得此言得當,向我推薦了你,余今日便要從善如流,抓一把生了跳蚤的腹背之毛拔掉!」

  他一揮手:「將欒激押上來!」

  眾人大驚,卻見黑衣侍衛從人群里揪了欒激,他一身中年文士打扮,穿魯縞戴高冠,鞋履尖上還鑲嵌著珍珠,賣相很是不錯,此刻卻滿臉驚駭。

  趙鞅定定地看了欒激幾眼,突然下令左右道:「將此人丟進大河裡!」

  欒激大驚,被兩名虎賁按著雙手,大呼小叫道:「主君,不知仆臣犯了何罪?」

  「我喜歡聲色,你便在民間尋覓美色送來;我喜歡宮室台榭,你就立即去修;我喜歡良馬和好車手,你就拼命去找。但我求賢已經數年了,你卻一個賢人也沒有引薦,而且還敢離間我與無恤的關係,甚至還被新田的知伯收買,將趙氏的情報告知他。所以說,欒激此人只能培養主君的過錯而敗壞主君的善行,加上泄露趙氏軍情,罪當死!給我扔下去!」

  欒激真被扔下大河,在湍急的河水裡撲騰了一陣,咕嚕咕嚕冒了一圈水泡,便沉入河底,不知所蹤……

  趙鞅隻言片語就將曾經的寵臣殺了,岸上的趙氏家臣們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古乘拱手道:「主君做的好,早該殺此佞臣。」

  眾人違心地讚許,本以為今日的事算完了,趙鞅卻又讓人抬出了一籮筐帛書……

  眾人心中驚疑不定:「主君,這是……」

  「此乃我兒從朝歌范氏宮室里繳獲的文書,其中不少似乎來自趙氏……」趙鞅皮笑肉不笑:「余倒是不記得,曾派人給范伯寫過這麼多信!」

  ……

  不少家臣的臉頓時就煞白了。

  卻聽趙鞅繼續說道:「當今之世,非但主則臣,臣亦擇主。開戰之初二卿勢大,趙氏也一度危如累卵,故下臣與二卿溝通,為自己留條後路乃是常態,情有可原。我兒雖將這些書信送來與我過目,卻建議我不要觀看,他的話有道理,來人,點火,將它們付之一炬!」

  鄭龍領命,在河邊將這些書信焚燒一空,看著那些書券帛布慢慢化作火灰木炭,撒入流水東去,亭邊不少額頭冒出冷汗的家臣這才鬆了口氣。

  趙鞅將這光景都看在眼裡,他雖然腿腳不能再上陣殺敵,但經歷生死臨界後,智慧和耐心卻反倒增加了幾分。按照常人做法,應該找出這些叛徒消滅乾淨,以防後患,但是趙無恤的建議卻更合理。

  「賢才之臣,入魏魏重,出范范輕,為知知完,畔趙趙傷……」

  保全自己是人之常情,這些家臣也並非就是背叛,只是在他們沒判斷清楚情況下,將雞蛋放兩個籃子裡的選擇。范、中行大勢已去,這些家臣投降的可能性已經不存在。如果把這些人抓起來,不,就是趙鞅把書信公開一遍,也於事無補。反倒會令人心動搖,讓趙氏本已經捉襟見肘的人才折損一批,如今二卿雖去,猶有知在,趙氏不能先自損羽翼。

  何況,趙鞅雖然沒看過信,但趙無恤看過信否?

  對於這些人來說,趙氏父子此舉是多麼的寬宏大量,他們中知恩圖報的人會對趙氏感恩戴德,以死相報。而其他人也會因自己的把柄可能掌握在趙無恤手中,有欒激的下場擺在前面,他們只能服服帖帖地做事,再也不敢生出異心來。

  趙鞅最後說道:「余身體不便,今後都將是世子無恤主持大局,等他歸來後,可以舉辦一場主臣之間的盟會,二三子可向他委質效忠,好好做事,我父子便能既往不咎。」

  他的虎目將所有匍匐在地的人掃了一遍,「若再有人心懷貳心,欒激便是汝等的下場!」

  ……

  等眾人退下後,趙鞅爆發了一陣猛烈的咳嗽。

  季嬴走過來撫著他的背,關切地說道:「父親舊疾初愈,還是要多在室內歇息,不要每日都出來。」

  「關於我的死,已經在太行以西傳得滿天飛了,所以我必須讓人知道。必須提醒晉人,提醒魏氏、韓氏,提醒趙氏的小宗和家臣,我趙志父還活著!」趙鞅無力地笑笑,隨後讓季嬴推他到河邊,折下一根荊棘,開始將上面的小刺一一拔除,只剩下一根光滑的藤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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