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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件事,范吉射自然是氣得七竅生煙,中行寅聽聞失了翟封荼和狄人騎兵,也是破口大罵不已。

  大營中普通將士對此事態度差不多,范氏因為沁水一戰輸得太慘,一路奔逃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如今更是驚懼不安,只覺得除了城池和營壘之內,哪兒都不安全了。

  若說昨日午後的鏖戰時,中行氏氣勢正盛,能和趙兵斗個五五開的話,今夜過後,他們不但損兵折將,而且連范禾的頭顱也未奪回,銳氣已失,一個個有些泄氣。

  趙無恤打擊他們士氣的戰術目的,已經達到了。

  高強聽說公孫尨的屍體未找到,或許被俘虜,不由為之惋惜,他憑著一雙慧眼,將營中百態一一看在眼裡。

  「這樣下去不行。」

  於是高強當即入二卿大帳,獻策道:「軍無常勢,貴鼓其氣,不如大肆宣揚君辱臣死,君辱臣憂之義,調動將士們同仇敵愾的心情,讓士氣恢復,才能與趙氏一戰!」

  ……

  夜色褪去,太陽照常升起,遙遠的地平線上,初起的紅日噴薄著炫目的光芒,趙無恤和麾下眾人也押送著俘虜踏上歸程。

  一路上,無恤便頗有興趣地觀察狄人們的相貌,那個帶頭投降的狄人騎吏膀大腰圓身材健壯,一臉的絡腮鬍子,兩隻眼睛也頗大,濃眉,一副相貌堂堂的好漢模樣。

  更重要的是,就相貌而言,狄人和晉人其實沒多大區別,只是圓臉比較多。

  他暗想道:「白狄果然是其旗號、服色尚白,且習俗頗受華夏影響,比起其他戎狄要開化,故稱白狄,而不是所謂的白種人……」

  回營後,趙無恤在營門口進行了一場押送俘虜的儀式,看著范兵和白狄士兵垂頭喪氣地列隊從營外經過,趙、韓聯軍的士卒們頓時士氣大振。

  趙無恤向趙鞅報功後,徑直將俘虜的那個狄人騎吏帶到了帳內,他對這個擔任「旅帥」,算是中層軍官的傢伙所知的東西很感興趣。

  勝利者坐在鋪著虎皮的坐席上,失敗者則被五花大綁,翟封荼低垂著眼睛,作出一副順從的模樣。

  昨夜的鏖戰里,在翟封荼棄械投降後,他的族眾也紛紛效仿,只有不屬於他這一族的幾伙狄人仍在反抗,自然被輕騎圍住分屍。

  翟封荼對失敗並不陌生,他今年也有三十歲了,三十年前,中行氏滅肥國,二十年前,中行氏又滅鼓國,他算是在中行氏統治下長大的第一代白狄人。

  他清楚這些晉人的性情和喜好,他們征伐戎狄,感興趣的是土地、人口、兵賦、財富以及勝利者的榮譽,而不在於趕盡殺絕,比起戎狄部落間的仇殺溫和多了。

  所以翟封荼此刻拼命開動腦子,暗想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免除一死。

  卻聽趙無恤問道:「你叫什麼名?」

  翟封荼一個激靈:「小人乃是鼓城白狄,故以翟為氏,名封荼。」

  「我素問狄人輕死易發,你為何要投降?」

  「上國騎兵遠勝吾等,自知必敗,故而只能投降。」

  趙無恤道:「說起投降,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三十年前,中行穆子出兵伐白狄,包圍了鼓國的都城。鼓國形勢嚴峻,城裡有人偷偷告訴中行吳,說願意投誠,但卻被中行吳拒絕了。他的兒子中行寅不解地詢問:『這種不用兵卒勞苦攻城就能達到目的的美事,父親為什麼不干呢?』不善言辭的中行吳說了一些叔向教他的漂亮話,隨即,居然把鼓國叛徒出賣給鼓國人,讓他們殺死叛徒,並修繕工事……我初聞時很不相信,所以想問問你,可有此事?」

  翟封荼咽了一口唾沫,說道:「有,那時候小人的父親和叔父正好在鼓城中,見證了此事。當時中行氏大軍圍鼓三月,鼓國又有人帶著部屬出來投降,中行穆子吳看了看投降者的部屬,說:『汝等臉上還沒什麼飢色,還是回去好好守城吧』,再度拒絕投降……」

  趙無恤搖了搖頭,當時那些白狄人的表情一定是沮喪而無奈的,之後又過了段時間,鼓國人再次來告:糧食盡了,力也竭了。中行吳這才光明正大地開進城去,期間沒有殺戮一個鼓國人,只是帶著鼓子凱旋迴國。在絳都舉行獻俘儀式後,又把鼓子放了回去,繼續做他的鼓國國君……

  以趙無恤想來,中行吳這是在討好鼓國的狄人,為自己家族在東陽地區的長久統治做準備。當時晉國六卿各有自己的勢力範圍,世代統治,根深蒂固,如趙氏家族對晉陽的苦心經營。因為六卿都知道,這樣下去,六族難免大打出手。

  果然,後來那位鼓君不領情,降而復叛,但鼓國的白狄人卻心念中行穆子的好,心甘情願投靠他,鼓地從此便成了中行氏的領地,雖然華狄混雜,卻沒生出什麼大亂來。

  「那麼問題來了,我聽說因為中行穆子的恩澤,鼓、肥的狄人對他心服口服,將自己視為中行氏的領民和家臣,願意為之效勞,可為何你卻說降就降?」

  見翟封荼一臉緊張,趙無恤道:「你放心,我與中行氏已是生死之敵,絕不會效仿中行吳,做出出賣投降者的事情來,我只是想知道,汝等白狄人是怎麼看待中行氏,看待這種君臣關係的。」

  翟封荼鬆了口氣,說道:「不錯,因為中行穆子的餘威,許多白狄部族在為中行氏效力,但這更多是被迫的,並無外人看起來那麼心甘情願,若非中行氏強大,吾等說不定就叛逃到鮮虞去了!何況白狄之俗,只要有利可得,就不管禮義是否允許,背叛家主,在晉人看來不可容忍,對於吾等狄人而言,卻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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