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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看來,知氏君子的謀臣竟赫然將趙氏當成了假想敵?

  也許,知氏並不像表面上那般退讓懦弱?

  豫讓抬眼望去,才發覺知瑤的眼睛也正朝他看過來,自打他進營帳後,除了禮儀性的舉止之外,知瑤那俊朗如畫的容顏上基本上沒有什麼情緒。但這一刻,豫讓卻發覺了他眼中有一絲殷切,口中的話竟是對他所說。

  「以強凌弱,以大並小,本就是世間萬物的常態。虞國、虢國、焦國、滑國、霍國、楊國、韓國、魏國,都是姬姓小邦,晉國因兼併他們而壯大。後來晉國諸卿有樣學樣,也無不以攻伐兼併為振興家族的方式,昔日晉文公手下的十多家卿大夫,如今還剩幾個?卻氏之滅,欒氏之滅,羊舌、祁氏之滅,都是卿族兼併導致的。如今各卿間謊言騙局蜂擁而出,誓詞盟約毫無誠意,即使互派人質,約為姻親,剖符為憑,也不能相互約束。」

  「故想要不被兼併,而是反過來兼併他人,首要之務在於壯大力量,因而權謀詐術得到普遍應用,諸卿無不招賢納士,有士則興,無士則弱,故趙氏有食客千人、魏氏有聚賢館、韓氏有納士之法、中行大肆收容齊國逃人、范氏建了朝歌劍宮。和它們一樣,我知氏同樣急需人才。」

  知瑤指著豫讓道:「像你一樣的人才!」

  ……

  才有力士之才,有謀士之才,有忠士之才,有軍爭之才,有理政之才,有外交之才。

  豫讓自認為有力士、忠士、軍爭之才的,也渴望做一番大事業。但在范氏時他只是個跑腿的嚮導,在中行氏時先是成了見不得光的刺客,隨時可以被拋棄,然後長期當戍卒冷落在邊邑,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但既已委質效忠,就不能背叛,這是豫讓做人的準則。

  他起身推辭道:「多謝君子讚譽,但外臣乃中行氏家臣,恐怕不能同時侍奉二君……」

  知瑤微微頷首,似是讚賞豫讓的忠誠,又似是不以為然,他將絺疵喚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絺疵應諾而去。

  他轉身對豫讓宣布道:「我會送給中行氏一百戶戎人,讓他將你轉贈予我。」

  知瑤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霸道的命令,已經習慣被送來送去的豫讓苦笑道:「君子覺得豫讓值這個價錢麼?」

  「當然不值。」

  豫讓一臉黯然,但知瑤卻捧著自己手裡的胄,輕撫上面的野雞尾道:「滅仇由之戰中大小十餘役,你都一一參與,屢立戰功,斬首數十。只因你是中行氏派來幫忙的家臣,我才沒有多加褒獎,只是間或賜你些錢帛酒肉。如今功成名就,多賴你之力,故在我看來,你的價值可不是區區百戶戎人能比的。這就好比秦穆公用五張羊皮換回的百里奚,難道百里奚只值五張羊皮?」

  「不,他的價值,是讓秦穆公並國十二!」

  豫讓心中砰砰直跳。

  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認可他的才能,還把他和百里奚相提並論……

  熱血止不住地往頭上涌去,他單膝跪地道:「臣何德何能,能讓君子如此下士……」

  知瑤大刺刺地受了他一拜,淡然說道:「無他,我這個人,生平最討厭兩件事情。」

  他伸出食指:「一是見不得美人遲暮……」

  他又伸出中指,臉上瞧不出情緒和喜怒:「二是見不得壯士鬱郁不得志。」

  豫讓呆住了,熄滅已久的壯志再度被這句話點燃,雙腿像是被豹皮地毯黏住,他下拜重重稽首,感念這知遇之恩,直到被知瑤雙手扶起。

  「到我這裡來罷,中行氏以眾人遇你,而我,將以國士待你!穆公需要五羊大夫為肱股,我也需要一位百戶勇士為心腹。因為……」

  知瑤拍著豫讓的肩膀,這位驕傲到沒邊,在晉國內四顧無敵的君子突然間如臨大敵。

  他皺著眉,用生平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輕聲說道:「因為,他回來了!」

  第604章 我回來了!(上)

  宋公糾二年二月底,正值仲春時節,這一天風和日麗,天高雲淡。位於衛之分野的濟水北岸,一支聲勢浩大的車隊從寬闊的浮橋渡過濟水。

  打頭的是背著弩機和劍戟的帶甲武卒,足有千人之多!散布在四周戒備的是一旅騎從,騎吏鮮衣怒馬,警惕地偵查四周。車隊的中心是一輛巨大的四輪馬車,它裝飾華貴,惹人注目,後面還跟著運送嫁妝的輜車百乘。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一隊親迎娶嫁的婚車。

  溫暖的春風拂動著他們頭頂高舉的十數面旗幟,上面繡了象徵趙氏家族的炎日玄鳥,以及象徵宋國公室的「亞」字族徽。他們越過濟水後一路暢通無阻,浩浩蕩蕩地湧進臨水的平丘邑大門。沒有受到阻攔,因為連本屬於衛國的平丘邑城頭,也飄揚著趙、宋旗幟。

  城內早已戒嚴,作為被征服者,衛國人不得出門,只能在門縫裡小心向外窺視,卻見平丘城的占領者,趙氏旁支子弟趙廣德高冠帶劍,從早上起就站在城頭眺望,見車隊入城,連忙下來迎接。

  車隊那邊也有位乘肥馬,披輕裘,戴遠遊冠的君子一馬當先,率數騎朝趙廣德奔來。

  趙廣德看到來人眼前一亮,沒錯,是他回來了!

  他快步過去行禮道:「恭喜堂兄!從曲阜到商丘親迎,又要折返去往溫縣完婚,千里迢迢的,真是一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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