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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代人的文化落後,披髮左衽,不知禮儀,對中原婚俗很不了解,這才有了今日的冒失之舉。

  季嬴教訓他道:「明媒正娶者為妻,奔者為妾,我在這些禮物里只看到了代國太子對我中夏禮儀的無知和淺薄,對我趙氏的羞辱,卻沒有看到所謂誠意。尊使還是請回罷,這些禮物也請一一奉還貴國太子,也請他記住!」

  「嬴姓的女兒,不是隨便之人。」

  說罷,也不容他再說什麼,少女便將纖纖素手一抬,隸妾們再度抬起步輦,調頭返回城池中,只剩下呆若木雞的代國使者被攔在一層矛戟之外。

  「不愧是趙氏長姊,不墮家威!」

  聽到背後一眾趙氏士人國人爆發出的歡呼聲,以及對代國太子的謾罵,在輦上安坐的季嬴露出了一絲笑。

  沒錯,她現在不單單是無恤的阿姊,也是晉陽趙人的「阿姊」!

  ……

  季嬴自小在溫暖的晉國南境長大,因為是唐堯夏晉歷代經營的都邑,所以河東土地狹小,人口眾多,當地民俗雖有霸國之民的傲氣,卻也難免小氣儉省,熟悉世故。

  她過去十多年一直呆在下宮和新田,那裡的鹿苑是座明亮清朗的花園,布穀鳥在棲隱的林間巢穴里高唱,每到夏日,空氣中瀰漫著百花馨香,離開那裡時,她也一度依依不捨。

  但位於遼闊北疆的晉陽卻是另一番景象。

  此地原名太原、大鹵,在晉國北境,晉水之畔,趙氏統治這裡不過三十年。這是個陰暗原始的地方,昏暝的戎狄土堡巍然獨立其間,萬年古木橫亘周邊,森林裡散發出寒冷和寂寥的氣味,處處是野蠻是荒涼。

  可一旦開發,卻不失為一片充滿希望的沃土!

  從南方遷徙來的夏民與土著戎狄混雜、融合,故民風崇尚強直、好勝,以扶弱抑強為己任。他們不願從事農商諸業,反而培養了尚武之風,女子性格強悍,男子則常在城邑間相聚遊戲玩耍,慷慨悲聲歌唱,同時也將常乘著步輦在城邑周邊走動的趙氏淑女視為天人。

  此處也與代、無終等戎狄之邦相鄰,屢次遭受掠奪,所以去年秋冬,季嬴沒少看到一旦邊境有警,人人奮勇願意參軍,在險中求富貴的場景。

  兩相比較後,她還是更喜歡晉陽多一些,雖然不及南方舒適,但此處天地比廣闊了許多。新田宮室中的勾心鬥角在這裡派不上用處,反倒是坦坦蕩蕩容易贏得國人們的擁戴,而且在父親與無恤雙雙不在時,這裡遠比下宮更有安全感。

  趙氏經營晉陽是從上一代家主趙景子開始的,但規模不大。到了趙鞅時,才在董安於的主持下在此修築城池,監造倉庫,加固城防,使它成為一個軍事堡壘,也是趙氏的新都邑。

  進入城邑後,有高大城牆的阻隔,七月秋風緩減了幾分,似乎沒外面那麼猛烈了。

  季嬴的目的地是高處的樓闕,她很喜歡登高遠望,年幼時是為了等待出征的父親,後來是期待無恤的回歸,待希望日漸渺茫後就變成了習慣。

  想上到城樓,步輦要攀爬城牆間的甬道,沿著曲折的樓梯朝上在朝上。季嬴性格堅韌,可不是柔軟不能步行的嬌貴女,她索性讓隸妾們退下,自己緩步而上,爬到接近天空的地方,全城的景致終於一覽無遺。

  在城樓上,她能看到晉陽城在她面前展開的遼闊樣貌,都邑里的一切熙來攘往、人聲喧譁都在她腳下,惟有天際飛鳥在頭上盤旋。她可以俯瞰下方的城間百態:看著工匠們拖運著銅柱前往宮室區,看著隸臣們將單薄的城牆用板夾夯土增厚增高,看著農閒的婦女一邊削著作為牆骨的荻蒿等植物主幹,一邊竊竊私語。

  最高的樓闕之上,這座城邑的設計者正披著暗淡裘衣,背著手監督這一切。

  「見過董子。」季嬴小步上前,鄭重地對鬚髮花白的老者欠身行禮。

  ……

  董安於回過頭來,也向季嬴見禮道:「君女,代國人打發走了?」

  「彼輩已知難而退。」

  「這便好,代人,戎狄也,此舉太過無禮,君女處置的不錯。」

  季嬴很尊敬董安於,他不僅是趙氏的首席家臣,也是趙氏子女們的師長。是他最先審時度勢,將睿智的目光投向遠離其他五卿的太原之地,在背靠龍山、面臨晉水、北依盂邑、南帶梗陽的汾河西畔築建了晉陽城。

  董安於指著季嬴方才看見的場景對她說道:「城中的建築,以銅柱取代木柱,城牆由板夾夯土而成,牆骨選用丈余高的荻蒿等植物主幹。日後一旦有警,銅柱可以熔為兵器,城牆無法輕易攻破,丈余高的荻蒿也可以用來製作箭杆,晉陽,當成為趙氏的不落之城。」

  季嬴感到一陣心悸:「董子,又要打仗了麼?」

  董安於眼中帶著憂慮:「實話說,以晉國這種形勢,戰爭遲早要爆發的,問題在什麼時候,由誰先動手,攻守雙方各自為誰……」

  趙氏與范、中行相互厭惡,魏氏因為魏獻子葬禮的事和范氏結了仇,而韓氏也與中行氏不善,與趙氏猶如一體。

  所以一旦戰爭爆發,趙魏韓對范、中行?這應該是能確定的,但知氏和晉侯的態度,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董安於突然回頭望著容貌冠絕晉國的季嬴,嚴肅地問道:「若有一天,趙氏處於危難,晉陽被強敵圍困,需要由君女出面,與外人聯姻方能脫困,君女可願意犧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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