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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等是要追隨夫子而去,還是留在這裡,做趙無恤的鷹犬?」

  第578章 君子不器

  公良孺,漆雕開,原憲等人在雨水裡冷冷注視著子貢、竇須等同門。

  「汝等是要追隨夫子而去,還是留在這裡,做趙無恤的鷹犬?」

  他們將追隨夫子離開視為唯一正確的道路,所以也將一個非此即彼的選擇扔在了同門的面前。

  若你們對夫子足夠愛戴,那就乖乖過來;若不願,那就是對夫子之道的背叛!

  公西赤驚恐地看著面容冷酷的同門師兄弟們,他回顧左右的子貢和樊須,卻見他倆齊齊愣住了,樊須捏緊了拳,子貢也呆立不動。

  事情發生的太快,而這條此與彼疆的界線也劃的太快了。

  若是換了從前,公西赤一定會亦步亦趨,可在趙無恤幕府里摸爬滾打數年後,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單純聽話的少年了。

  那麼,該怎麼選呢?

  就在眾人猶豫的時候,一直將身體隱藏在眾人身後的宰予卻猛地跪地,在泥地里啪啪啪三稽首:「夫子,諸位師兄弟,恕予不能相隨!」

  他隨即起身,將深衣上的泥水一揮,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子貢等人,轉身就走。

  孔子不言,宰予的離去在他意料之中,而漆雕開則朝宰予的背影唾了一口,罵道:「叛徒!」

  宰予是第一個徹底投靠趙無恤的孔門弟子,他繼任中都宰,卻沒有繼承孔子之道,而是改用趙無恤那一套,甚至公然對孔子說,趙氏之法優於所以的周公之禮!

  這不是叛逆之徒,不是反覆小人,還能是什麼?

  宰予猛地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憤怒的漆雕開,眼睛裡滿是平靜,你這個受刑的殘人,又哪能懂得我的志向?

  他冷笑著回應道:「子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己所欲之,亦勿施於人!夫子大恩我難以回報,但汝等想要用這逼我放棄一切?恕我難以從命,告辭了!」

  公西赤看了一眼瀟灑遠去的宰予,心裡羨慕不已,宰予一直以來就是個功利的人,他憑藉自己出色的能力,頗得大將軍賞識,如今將得到汶縣縣令一職,大好的前程在等著他,他是不會放棄的,所以才能如此果斷。

  而公西赤呢?他也著迷於高官俸祿,沉溺於肥馬和輕裘,以及身穿禮服時眾人景仰的目光中,是去是留,意難決也。

  就在這時,樊須也突然下拜稽首。

  「夫子,我也不能相隨!」

  ……

  這讓所有孔門弟子瞪大了眼,樊須一直老實巴交,夫子讓做啥就做啥,在聽了「我不如老農,我不如老圃」的氣話後,竟真去請教農夫和灌園人。

  就是這樣一個夫子河師兄弟們說啥就做啥的人,居然當眾拒絕追隨夫子?

  「春耕尚未完全結束,粟稻開始抽苗,李子園要施肥防蟲,冬麥開始發黃準備收割。代田法要推廣到梁父、魯縣、費縣去,洙泗流域要建造龍骨水車,開挖溝渠……我……我是大農丞,不能拋下魯國的農夫農婦……」

  這是樊遲的解釋,在眾人聽起來卻像是狡辯一般,那些下賤的勞力者,他們比夫子還重要麼?

  這是無法相提並論的,但若真讓樊遲選擇……

  沒錯,百萬黎庶,芸芸眾生,在農事上為他們找到能飽食活命的法子,這件事情,已經比追隨在夫子身邊做一個挨訓的徒弟更重要了!

  孔子望著跪倒在地的樸實弟子,內心沒有憤怒,反倒生出一絲慚愧來,他本性最淳厚,自己是不是待他太過苛刻了?

  他還是沒說話,嫉惡如仇,眼裡容不下沙子的原憲咬牙切齒地看著樊遲。

  「小人哉,樊遲也!你不跟著去,就好好為趙無恤種地去吧!」

  沒錯,這又是一個叛徒。

  「那子華,你呢?」終於輪到公西赤了,他也躲不過去。

  「我……我恐怕也不能相隨……」公西赤硬著頭皮,做了和樊須一模一樣的事情。

  「你!」

  冉耕冉雍目視公西赤,眼睛裡充滿責備,他們是他的遠親,也是帶他入孔門的引路人,在他們看來,這個小弟弟應該乖順地過來才對。

  公西赤看向師兄們,看向夫子,是樊須的選擇給了他拒絕的勇氣,但事後卻奮力解釋道:「我只是認為,君子當和而不同!」

  一語驚醒夢中人,最尊敬孔子,在留下和跟上去中間猶豫不決的子貢一下子就醒悟過來了。

  在這個時代,「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它是指一種有差別的、多樣性統一,因而有別於「同」。

  比如烹調,必須使酸、甜、苦、辣、咸調合在一起,達到一種五味俱全、味在咸酸之外的境界,才能算是上等佳肴;比如音樂,必須將宮、商、角、徾、羽配合在一起,達到一種五音共鳴、聲在宮商之外的境界,才能算是上等美樂:反之,如果好咸者一味放鹽,好酸者拼命倒醋,愛宮者排斥商、角,喜商者不用羽、徾,其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因此,晏嬰早就說過:「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專一,誰能聽之?」

  到了孔丘之時,針對這一問題,也教導弟子們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君子可以與他周圍的人保持和諧融洽的關係,但他對待任何事情都必須經過自己大腦的獨立思考,從來不願人云亦云,盲目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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