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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選擇拒絕:「丘只喜俎豆之道,不喜歡爭強鬥勝,更不願意與人以力相爭。」這話說來有些慚愧,很多年之後,他還是依靠一身巨力挫敗了衛國輕俠,讓子路對他心服口服。

  當時陽虎皺起了眉,最終,他伸手一攔,將孔丘拒之門外:「季氏宴請的是知名的士人,你是什麼東西,也有資格入內,回去!回去吃糠和濁酒去罷!」

  季氏府邸內絲竹聲陣陣,歌舞聲,觥籌交錯聲不絕於耳,但一牆之隔的孔丘卻只能訥訥地離開。整個過程他沒表現出太多的喜憂,直到獨自一人餓著肚子經過魯宮門闕時,他才抬頭仰望了許久許久。

  那時候,別說是魯宮樓闕,就算是三桓府邸,對他來說也同樣是高不可攀。

  眾人勸說他不如效仿父親,作為武士加入三桓的軍隊,以力聞名,被孔丘拒絕。所幸他還是有些出眾之處的,十五歲有志於學,從此好學不倦,出入魯太廟學習魯國的史跡和典章制度時,事事都問別人。

  最初時眾人還不耐煩,可過了幾年,但凡俎豆之事,便輪到別人來問孔丘了……

  隨著名聲越來越大,孔丘的生計也有了著落,他曾經做過季氏手下的計吏,管理統計準確無誤;又曾做過司職的小吏,使牧養的牲畜繁殖增多,由此得到國君賞識,升任朝廷的少司空。

  是時,他已經年過不惑,經過魯宮樓闕的次數越來越多,當他兒子出生時,國君甚至還賜下了一條鯉魚,孔丘大喜過望,便將此兒命名為孔鯉。

  不過孔丘也發現,魯闕實在是有些破敗陳舊了,而且根基不穩,有些搖搖欲墜,三桓瓜分公室,季氏八佾舞於庭,惹得孔丘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沒錯,連魯昭公也忍不下去了。

  少司空,是上士的位置,這是孔丘在魯國做到的最高職位,雖然只當了短短几天,就遇到了魯昭公發動政變失敗,反被季平子驅逐。雖然人皆言魯昭公是個愚昧狂妄之君,但在孔丘眼中,他卻是個待己以禮,並資助自己前往成周守藏室向老子求學,孔丘感念此恩,隨之出奔國外,從此開始了輾轉遊走的幾年。

  這次「站錯了隊」,使得孔丘回魯後,被季平子晾在了一邊,對他愛理不理,連曾以他為師的孟氏也對他極為冷淡。

  魯宮的兩闕似乎離孔丘遠了,重返廟堂變得遙遙無期,他只能專注於開設私學,門下弟子越來越多,和競爭對手少正卯的關係也越來越大。

  世上的事真是奇妙,反倒是當年待他無禮的陽虎,給了孔丘再度出仕的機會。這之後魯國朝堂風雲變幻,趙無恤強勢入魯,陽虎倒台,三桓重新掌權,而孔丘也因為倒陽虎、勸降費邑的功勞,又一次回到了這座宮闕下。

  這一次,他是以小宗伯身份進入的。

  他還記得當初的情形:進入公門,便低頭躬身,謹慎而恭敬,好像不容他直著身子進去。站立時,不在門的中間;行走時,不踩門坎。經過君位時,臉色莊重嚴肅,舉步小心翼翼,說話就像中氣不足。受到召喚,就提著衣襟走上堂去,低頭躬身行禮,謹慎而恭敬,屏住氣好像不敢呼吸。退出來時下了一級台階,臉色才放鬆起來,顯出輕鬆的樣子。下完台階快步前行,動作像鳥兒展翅一樣輕快。等回到自己位置時,又得繼續表現出恭敬而不安的樣子。

  三桓無禮慣了,皆不以為然,少正卯更是笑他諂媚。

  孔丘只能嘆息一聲:「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他決定,要把這種正確的禮儀在忘記傳統魯國重新推行,將崩壞的禮儀重塑。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別人以為這是子路的性格,殊不知孔丘也是如此。

  面對魯昭公的弟弟魯侯宋,孔丘決定傾心輔佐,他還遷墓,尊君權,一步又一步,他一直試圖將理想國搬到現實里,讓魯國成為「東周」。

  魯侯宋還是有幾分進取之心的,卻全力支持他,從下大夫到上大夫,從小宗伯到大宗伯,最後更是代理執政職能的輔相,孔丘現如今站在宮闕之下,已經能頂天立地,他的位次,僅次於三桓!

  但異樣的聲音卻從未停歇,而且越發的譏誚,尤其是在孔丘興致勃勃,提出自己謀劃已久的「墮四都」之時。

  「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古之制也。今魯國有四家逾制,請皆損之!」

  「墮四都?郕邑和郈邑墮了,還有哪座城池能用來防備齊國人?費邑墮了,魯國東方還有能震懾群夷的都邑麼?至於鄆城……」少正卯不屑地笑了笑:「仲尼,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去招惹趙無恤了。」

  ……

  面對老對手少正卯,孔丘不假顏色:「齊國和魯國已經和平,對淮夷而言,修德與以力攻伐效果要好得多。至於趙小司寇……兩年前,少正大夫不是力主削弱此子麼?」

  「我的確建議大司徒在封賞時給此子下絆子,當時他還羸弱,三卿合力便能驅逐,奈何誰都不聽。可如今他羽翼已豐,再想要拔除已經不可能了。」

  季孫斯見自家的謀主今日突然反戈,不由有些憤怒:「且不說趙小司寇破壞了齊魯和談,讓盟約無果而終,就說他前腳剛接納了叔孫氏的叛臣侯犯,把郈邑也當成了他的領地。如今更是以魯國大夫身份捲入宋國內亂,又一次踐踏了魯國的禮制和君權,這還是魯國之臣麼?置國君於何地,置三卿於何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正好乘著他在宋國苦戰,推行墮都之事,不正好能逼他將西魯其他城邑交出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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