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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恤笑容戲虐:「本來是該給百牢的,只給九十九,是因為我怕夫差他驕傲……」

  說起那禮物,司馬耕還是有些不忿:「此事雖然有個好結果,但還是做太過了,換了我,就算是微子啟重生,不,哪怕是成湯駕到,也不會用百牢的禮節去招待他們。國無禮則上下失序,必生亂,如此一來,恐怕宋國會遭別國嗤笑。人不知禮,無以立也,吾等也會被夫子歸入不知禮的鄙人之列。」

  對於司馬耕的這種想法,趙無恤有些不以為然,俗言道笑貧不笑娼,這年頭大家都在比沒節操沒下限,禮樂的崩壞一發不可收拾,如決堤的滔滔河水,光靠孔子及其弟子的理想主義是堵不上的。

  雖然也受過禮樂教育的薰陶,但趙無恤對禮的態度還是後世觀點:雖然名義上是九十九牢,可歸根結底,不過是只是送了幾百頭牲畜而已。比起向巢兄弟扮演皇協軍角色,為了自己爭權奪利而引狼入室,出賣宋國、宋人利益,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和那兩位相比,同樣出身向氏的司馬耕太單純了,或許是因為他年紀輕輕就跑去魯國拜入孔門的緣故?

  所以趙無恤嘆了口氣道:「子牛,朝堂險惡,你日後也要在朝中做卿大夫,有時候還是太過耿直了。」

  司馬耕卻正色道:「夫子曾言,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況戶口十餘萬的宋國乎?在我看來,宋國朝堂不缺樂大心,四公子,乃至於我兩位兄長那樣的爾虞我詐之輩,反而缺我這種死心眼的耿直之人。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我願意永遠耿直下去,做新國君的友直之臣。」

  趙無恤微微震動,對司馬子牛這個眉眼闊直的年輕人不由心生一絲佩服。

  但這並不會影響他在宋國的布置。

  吳人將按照約定,撤往幾十里外的鴻口,但趙無恤不會大意,他將派輕騎斥候四處偵查,確保沒危險後就將公孫糾接到商丘。結束宋公欒的葬禮,新君繼位後大事可定,然後便要聯合皇氏與吳國人、向氏對抗了,司馬耕既已與他的哥哥們翻臉,引為盟友也並無不可……

  現如今他還在犯難的,就是如何安置南子了。

  從宋之亂就能看出來,南子,她就是宋國新政局裡最不穩定的一環……

  都不用趙無恤去推動,南子已經主動控制了宋國宮廷,考慮到大舅哥能力並不出眾,鎮住朝堂已經是極限。所以短時間內,趙無恤需要一個在宋國宮廷里操持小國君的人,南子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惜她身為公女,而不是夫人,無論以什麼藉口操持宮廷都名不正言不順。

  且不說前無古人,就算放眼後世,趙無恤只聽說過垂簾的太后、皇太后,什麼時候出過長期攝政的長公主?

  趙無恤暫時給她尋了個管轄內府的權力,但南子身為女子,總是要嫁人的,宋衛聯姻現如今是鐵定告吹了,可她今後將何去何從,趙無恤卻還沒考慮好……

  而且這個女子似乎對權勢有了欲望,眷戀著手裡的力量捨不得放開。趙無恤與南子關係曖昧,卻沒把握徹底控制她,更別說讓她心甘情願為自己效力。

  或許是時候找機會與她開門見山地詳談一次了,趙無恤摸了摸腰間,別的且不說,姐姐季嬴給自己的玉環,還在南子手裡呢!

  ……

  一邊想著,趙無恤巡視完外郭城防後便上了馬,在一隊親衛的隨行下往居所走去。

  國喪期間,商丘城內依然在實行宵禁,也停了一切娛樂活動,夜間四處流竄的人會被當成逆黨餘孽擊殺。從揚門走東西大道,到了與內城牆相鄰的市肆區,也是人頭冷清,不復往日繁華。

  樂氏在商丘的府邸已經在歷次政變中焚毀了,趙無恤當年的立足之地,那座名為「忘歸」的三層高小閣樓卻倖存了下來,這裡是陶丘侈靡之所的雛形,現在則成了趙無恤暫居的館舍,因為從這裡去往官署、宮室、城門都很方便。

  雅致的廂房內裝潢講究,一整套潔白清秀的「趙瓷」擺在案几上,雖然忙了一整天,趙無恤還是會抽空看會東西,或是魯、宋的典史,或是枯燥的奏疏。

  刀劍要用磨刀石去打磨鋒利,人的頭腦則要靠書,靠處理事情來變得伶俐機智。

  夜色越來越深,外面突然傳來侍衛的叩門聲:「司寇。」

  「何事?」

  「被褥和毯子已經送來了。」

  「進來罷。」

  季秋也要結束了,天氣一日冷過一日,趙無恤昨夜便是被凍醒的。

  趙無恤合上從宋宮收藏室取來的典史,讓人進來,看得出那毯子很厚重,女婢們抬得氣喘吁吁。

  他也不管她們,只是背著手站在窗前,等待豎人和侍女在榻上鋪好被褥和毯子。拉開窗檐邊的帷幕和蒲簾後,能看到一個天井,下滿密密麻麻站滿了兵卒。

  這是兩年半前,趙無恤與張孟談「商丘對」的地方,故地重遊,昔日在商丘處處看人臉色討生活的流亡卿子,現如今卻帶著數千兵甲殺了回來。宋公、樂大心、四公子、向氏兄弟、南子,你方唱罷我登場,最後卻是趙無恤在城中立大旗,無人不仰他鼻息。

  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

  趙無恤自命梟鳥,他要在宋國這具麋鹿屍身上吃到最大最肥美的一塊肉。

  再回頭時,豎人和女婢們已經退下了,門也被輕輕合上,但讓趙無恤皺眉的是,那厚重的毯子竟然還是卷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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