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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緩緩說道:「褚師圃說的不錯,齊侯拔除夷儀後太過驕橫,不顧已經徵兵三月再度揮師南下,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中旬,雖然今年比較暖和,可這個時間冬雪隨時可能降下。一旦雪落,齊人身處西魯腹地,四萬大軍將面臨巨大的補給威脅,若不退兵,數萬人畜都只有凍餓致死一條路,時間站在吾等這邊,此謂之天時。」

  無論是得到趙兵主力在濮南的消息後從西魯南下,亦或是在趙兵佯敗的誘惑下緊追趙鞅不放,看上去都沒有什麼大問題。但齊人仗著人多在趙無恤的地盤裡不斷深入,將補給線拉到了足足兩百里遠,即便沿途占據空無一人的村寨為糧站也無法彌補這致命傷!

  「如今減灶計已經起了作用,齊侯也意識到戰爭拖到雪落後對齊人不利,所以迫切需要速戰速決。但他又不敢分兵,所以這份急切恰恰讓他帥主力瘋狂追趕父親,甚至不顧行進緩慢的輜重,將其遠遠拉在了三四十里開外,這才給了吾等襲擊輜車和糧道的機會。」

  虞喜聽得眼前一亮:「對,我見齊人拉車的牛馬較多,所以要在溪邊駐紮方便飲水,溪水在那兒剛好形成了一個拐彎,將齊營的北側包圍在內,如此一來便只需要防守南邊。齊人自以為得計,卻沒想到溪水不夠深,馬匹能渡,何況司寇若是從南方突擊,彼輩也不好逃。」

  「然,此謂之為地利!」

  隨著趙無恤的訴說,圍過來聽講的軍吏越來越多,而騎兵們也停下了輕聲交談,紛紛看了過來。

  郵無正手下那三百輕騎還好說,無恤作為在攻略濮南時也與他們協同作戰過。但趙鞅新帶來那三百,是訓練才半年多的新卒,在疾馳的馬上開弓根本做不到,難免有幾分忐忑。

  何況即便是騎兵成軍最早的武卒里,輕騎也一直作為輔助兵種存在,或前敵探哨,或追擊潰兵。可第一次集中作為主力部隊來使用,這還是中國大地上破天荒頭一次。

  其實無恤自己又何嘗不緊張,他在這場雙方總人數五六萬的大戰中充當發出致命反擊的偏師統帥,主動請纓承擔襲擊齊人輜重部隊並向北切斷糧道的任務。一旦失敗,輸的可不只是自己的性命,還有趙氏的未來!

  無恤一邊思索,一邊撫摸著那匹高頭戰馬來平復自己的情緒,它齒歲已經五六年,灰毛黑蹄,正是當年在成鄉夜襲時立下大功而倖免於難的「烏蹄」。扁鵲的弟子子豹不僅擅長治人,也擅長治獸,無恤重金之下,他讓它康復,這兩年帶到大原悉心餵養下健壯如初,又被趙鞅帶來給無恤,因為經歷過生死廝殺,所以烏蹄在馬群里顯得格外鎮靜。

  其餘戰馬懸著枚只能發出微弱的嘶鳴,它們和主人一樣,不安地伸蹄扒開覆滿秋日落葉的濕軟地面——雪落之後它們將會被凍得硬邦邦的,野地里再也無法找到食物。

  「我得給他們勇氣。」趙無恤暗暗想道。

  於是他扶鞍上馬,小舅子邢敖則為他拉住韁繩。邢敖只比趙無恤年少兩歲,此時卻幼稚得活像小他十歲,雖然也經歷過戰事,但此刻興奮之餘也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他替無恤手臂上綁好可以擋住攻擊的小藤盾,遞上打磨得光滑鋥亮,上面還插著野雉尾的青銅頭盔。

  無恤這會沒有戴上銅胄,趙鞅和郵無正教導過他,開戰之前,要讓部下看得到首領與他們同在!

  他已經虛歲十七,除了那顆兩世為人的心外,連生理上也邁入成人階段,戰爭將他臉上少年柔和的線條通通融掉,讓他變得精瘦而堅強,下巴上蓄起的細微鬍鬚讓他更加成熟可靠。

  無恤用剛好能被眾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勿要擔憂甄邑和濮南,衛人去歲才在熒澤歃血簽訂盟約,永不背叛,血口味干就投靠了齊人。衛侯此等背信棄義之舉連本國人都看不下去,甄邑氏族自有許多子弟在趙軍中為佐吏嚮導,濮南紛紛向我獻邑請降。」

  「也不必擔憂西魯,魯人深受齊國入寇之苦,秦邑、鄆城等地無歲不戰,萬民苦之,仰仗趙氏抵禦齊人,猶如萬物仰仗太陽,見了齊人恨不能生食其肉。」

  「更不必擔憂廩丘,齊侯貪婪暴虐,國內重斂高稅,動輒處以刖刑,在臨淄市上,踴貴,履踐。故廩丘齊人不甘其苦,早已成為我治下順民。故齊人行經的各邑無論先前所屬哪國之下,都視齊軍為仇寇,緊閉城門抵禦之,視我為父母,挾壺漿以資趙師!」

  他縱馬從眾人面前跑過,指著那處營火旺盛的齊國軍營說道:「我今日實話實說,齊軍人數是吾等的三倍有餘。但齊軍雖多,卻恃勝而驕,其軍中政令鬆弛而待遇不均,一陣之中人心不齊,兵力布署前重後輕。所以陣勢龐大但不堅固,一旦遇到小的挫敗便會驚慌失措。」

  「而吾等晉人雖少,但父子同心,上下齊力。正如《書》言,受(紂王名受)有臣億萬,唯億萬心。予(周武王)有臣三千,惟一心!此謂之為人和,天時地利人和俱在趙,故此戰趙氏必勝,齊人必敗!此番參戰者,凡庶民者統統升為趙氏國人,國人立功升為士,田畝、糧食、隸臣戰後都有賞賜,還望二三子盡力,牧野之事,便在今朝!」

  「必勝!」

  趙兵們的士氣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們發出了低沉的應和聲。

  「各自歸隊,騎吏收攏手下的騎從,秣馬厲兵,待日出時分隨我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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